竹青聽見玲瓏的聲音馬上湊上來,從懷裡拿出一淨白瓷瓶,倒出一丸烏黑的藥丸給許風還服下,才道“許老,神醫說您的身子不可枉動心緒,要好好調理才是。”
許風還擺了擺手,他抬眸,眸色如碧水深潭,隻是少了生機和光亮“我的身子我知道,無事,不要驚動帝主,回去吧。”
另一邊葉長歌由玉墨攙扶著上了馬車,馬車是姑蘇藍專門命聖宮內能工巧匠打造的,看似和尋常馬車並無不同,但車輪碾過青石板地麵的聲音卻是悶悶的,葉長歌伸手輕輕的在車壁上摩挲了一下,隻覺得觸感微涼,心中便知,這馬車內部定是由玄鐵打造的。
主仆二人一路無話,馬車行了片刻,隱隱能聽見湍急的水流聲,玉墨伸手打起簾子看了看“小姐,護神河到了,過了護神河,咱們就出了蠻荒了。”
當年她就是在這條河內被姑蘇藍救下的,而姑蘇櫻也應了自己的誓言,終身沒入大澤。
玉墨下了馬車,找到了城門守衛,啟動了河底的機關,鐵索摩擦青磚發出的哢嚓哢嚓的聲響,像是要將人的骨骼碾碎了一般。
有鏈橋從水底緩緩升起,車夫老練沉穩,即便鏈橋半吊在空中,葉長歌也不覺得太過於顛簸。
玉墨一直都沒有說話,直到馬車上了岸,鏈橋再一次沉入水底的時候,她才斟酌著字句小聲道“小姐,您……您不回頭看看麼?”
葉長歌睜開半闔的雙眸,見玉墨眼底有水光一閃而過,心中了然,問“你可還有親人?”
玉墨點了點頭“奴婢父母都不在了,不過奴婢有個弟弟,現在護神軍任職,將軍也很器重他,說不定明年就可以調任聖宮侍衛了。”
葉長歌嗤笑一聲,姑蘇藍這隻老狐狸,留住了玲瓏還不夠,對於玉墨他竟也不完全信任,看來若她不把姑蘇櫻的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怕是她也不能安心的去尋那四塊甲骨了。
外麵的雨勢漸大,打在窗扇上悶悶的響,似有道道珠簾將天地連成一線,隱隱能聽見悶雷從頭頂轟隆隆的滾過,車夫的聲音便傳進來道“小姐,這雨勢漸漸的大了不遠處有個小村子,咱們可是先避避?”
葉長歌從車窗的縫隙望出去,隻見到天際黑雲翻滾,好像下一刻就要有什麼東西從雲層後衝出來,這樣的天氣的確不適合趕路,她剛要說話,便聽得李伯怒道“你們是什麼人!”
隨之馬車猛地停住,巨大的慣性差點將葉長歌從座位上甩下來,玉墨眉頭一簇,眉宇間滿是警惕,李伯沒了聲音,但是也沒有血腥味,想來是被人點了穴道。
忽然,門簾微動。一隻濕淋淋滿是血跡的手從外麵伸了進來,那是男子的手,許是因為外麵冷雨淒寒,皮膚隱隱透著青色,玉墨幾乎是一瞬間將手裡的匕首刺了出去,氣勢淩厲,頗有直接將那手掌斬斷的氣勢。
葉長歌暗讚一聲,車外那人反應也是極其的迅速的,他並沒有選擇直接掀起簾子進來,而是將車簾朝上一揚,手掌從匕首邊劃過,留下一條鮮紅的血線。
車外的冷雨幾乎是刹那間灌入了整個車廂內,葉長歌也清楚的看見了來人,那是一個十五六歲少年的模樣,滿麵的血汙,看不清楚本來的樣貌,但是一雙眼睛卻明亮的可怕,猶如野外覓食的小豹子。
而他身後背了一個人,黑發如墨,整個人臉頰埋在少年的後背上,看不清容貌,隻看得到一雙手,手指纖長瘦弱虎口有粗糲的薄繭,指尖蒼白沒有血色。
而於此同時,那少年也看見了車內的人,見到竟然是兩名女子,不由得一怔,他一路背著主子暫時的甩開了追兵,卻不想遇見的竟然是兩名女子,難道自己和主子的性命真的要留在這了麼?
少年心中一沉,心中憋著的那股子心勁兒竟然也一鬆,隨即整個人雙腿一軟,單膝跪在了葉長歌的麵前。
玉墨眉頭緊蹙,將那匕首橫在了自己和葉長歌的麵前冷聲問道“你要做什麼?”
葉長歌細心的發現那少年背在身後的人的手隨著少年的動作,垂落了下來,手指輕微的顫抖了一下,隨即聽見背後那人輕咳了一聲,氣息微弱的說道“不為,不可……莫要連累無辜的……無辜的人——”
聲音輕緩溫柔,十分的吃力,說完便又沒了聲息,顯然是暈了過去。
名作不為的少年眼眶一紅,有些遲疑的看了看玉墨和葉長歌,他咬了咬牙,似乎下了什麼重要的決定,神色急迫的懇求道“前方就是李家村,那裡有人會接應你們,我在這裡拖住追兵,求小姐——求小姐定要救我主子一命。”
見葉長歌並未拒絕,忙從懷中拿出一塊玉牌塞進了她的手中,那玉牌入手溫涼柔潤,質地顯然是極好的。
不為將背上的人小心翼翼的放了下來,葉長歌也看清了那人的眉眼,隻見他劍眉鳳目,鼻正唇薄,肌膚瑩白若雪,周身氣質竟如葉長歌手裡的那玉,溫潤和煦,讓人移不開目光,端的是俊雅非凡。
不為動作輕緩,放下後又極輕極輕的擺正了那人的雙腿,那人下擺的袍子已經被雨水浸濕了,雙腳上著一雙玄色金絲繡蟒紋的短靴,鞋底隻是微濕,卻不染泥塵,可見雙足從未沾地。
葉長歌蹙眉,這人,雙腿竟然是不能動的——
她低頭看向那玉牌,玉色純正剔透,上刻一個昭字,隻一眼,葉長歌便認出那是天離皇族之物,四國各有傳承,向來以上古神獸為尊,其中天離尊青龍,而那玉佩上雖未明顯刻出青龍模樣,確以龍鱗紋路做點綴,除卻皇族中人,怕是沒人有這樣的膽子。
而天離皇室,雙腿有疾之人,隻有一人,天離太子——軒轅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