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圍著煎藥陶鍋的人不下五個,可卻沒有一個開口說些什麼。
畢竟病倒的是始皇帝,且公子胡亥就在當中,自然是沒人敢隨意開口。
兩丈方圓的營帳裡,除了陶鍋裡的湯藥不停翻滾發出咕嘟咕嘟聲,再沒任何其他聲響。
不過胡亥其實很不喜歡這樣的氣氛。
以往見到阿翁,要麼是威嚴莊重,要麼滿是慈愛。
而無論哪一種,阿翁仿佛身上永遠都有用不完的力氣。
也如山如嶽般擋在他的身前,永遠可以依靠。
而侍奉的這些日子,胡亥第一次看到了阿翁虛弱時的樣子。
尤其是這次暈倒過後,強挺的神采與氣勢也消失的乾乾淨淨。
如尋常染了重疾的老者般,臉上儘是病容的憔悴與痛楚。
心疼與擔憂的同時,胡亥也生出一股恐懼。
他不想失去這份寵溺與慈愛,隻想永遠站在阿翁的羽翼之下。
不敢想象失去阿翁會是個什麼樣子。
可周圍幾人都是太醫令的醫助,根本沒法傾訴心中的擔憂與恐懼,且還要強挺著做出凝重的樣子。
直到從帳外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胡亥的忐忑才稍稍壓了下去,並且扭頭看向了帳門。
“都仔細看著點,千萬不能出了紕漏。”
走進帳內的趙高,先是瞥了一眼投來無助與索求安慰目光的胡亥,故意重重一歎的對幾個醫助繼續道:“連接跟你們煎藥,公子該能勝任。
去外邊涼快涼快吧,煎藥由我與公子看著。”
前後矛盾的叮囑,讓幾個醫官有些錯愕。
不過這在趙高的預料當中,走到幾人當中,放低聲音道:“陛下有恙,公子一直牽掛與擔憂。
再這樣下去怕是要傷了情誌,我單獨勸慰勸慰。”
抬手指了指帳門,趙高繼續道:“你們就在門口風涼,若是拿不準會喊你們過來。”
幾個醫官沒一個眼神是不好的,胡亥又是什麼心情都掛在臉上。
自然早就看出胡亥的擔憂與忐忑。
加之對此也能理解,趙高話音剛落,幾人便急忙略微躬了躬身後快步走出營帳。
“先生,你說阿翁的身子什麼時候能好。”
幾個醫助剛剛退到帳外,胡亥便眼圈發紅。
用力捏了捏袍袖,胡亥眼眶中噙著淚水繼續道:“先生,我好怕。”
掏出帕子遞給胡亥,趙高捋了兩下胡須,輕聲勸慰道:“莫慌,陛下隻是有些小疾。
你這副樣子讓人看了,怕是要讓人生出誤會。
畢竟也是要到上傅之年,不再是個孩童,該沉穩些了。”
拿著帕子擦掉眼角的淚水,胡亥癟著嘴道:“外人麵前自然不會這樣。”
斂了悲戚之色,胡亥將帕子攥緊,露出擔憂的神色,繼續道:“太醫令也說是小疾病,可遲遲卻不見好。
方才剛剛祭海過後又眩暈而倒。
我是真擔心阿翁。”
“子憂父身乃是常情,你不擔心才是怪事。”
將手揣進袍袖,趙高將目光投向咕嘟咕嘟的湯藥。
心頭掙紮了一下,不急不緩的接著勸慰道:“陛下這次染疾,是積勞而得。
仔細修養,定然會好起來。
你與其擔憂這個,不如儘心侍奉陛下。
見你如此孝心,陛下的染疾就能去了一半。”
聞言,胡亥重重一歎,眼眶又開始泛紅道:“侍奉阿翁自當儘心儘力,也能看出阿翁很是開心。
但陪伍藥材的可是太醫令,不是尋常醫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