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依舊在下。
不過因為悲與怒的緣故,黃品原本那股難耐的黏膩濕熱的體感仿佛消失不見,處於血熱而身冷的狀態當中。
廳堂的氣氛也因多出任囂的悲歎與白玉和陽滋的啜泣變得更為悲戚。
嬴政對於大秦而言,猶猶如部族的圖騰。
即便是黃品早做過預料,當崩殂的消息確定下來,還是讓人難以接受。
尤其是陽滋,嬴政於她而言還多出一重父親的關係,且對她極為疼愛。
慢慢由小聲的啜泣,逐漸變為撕心裂肺的嚎啕。
不過黃品並沒有勸慰,隻是一邊拿著帕子幫著陽滋擦拭眼淚,一手不停輕撫脊背,免得昏厥過去。
畢竟喪君喪父之痛,並非是三言兩語間就能勸慰住的。
而且這也是人之常情,若是不好好哭上一場,憋在心裡更為傷身。
直到陽滋哭的沒了力氣,倚在白玉的懷裡斷斷續續的抽噎,黃品才起身坐到了任囂對麵。
沉默了半晌,在擦拭一空的詔書與緊隨蒙毅密信之後而來的行營詔書上拍了一下,黃品聲音嘶啞道:“在沒有做足完全準備之前,那邊肯定會秘不發喪。
咱們這邊去不去人都無濟於事,改變不了什麼。
何時下葬,更是由不得我們做主。
嶺南該做準備,繼續做準備。
遇事隻管往詔書與我身上推,隻要挺過最初,後邊再大的麻煩也不是麻煩。”
任囂明白黃品口中所謂的遇事是什麼,微微搖頭道:“行營過來的這道詔書,就是陛下用來護佑你的。
借路入巴蜀之事,是不是緩一緩。
嶺南的底子還是太薄,差上一年還是很關鍵的。”
“不能有所搖擺。”
很果斷的拒絕了任囂的意思,黃品再一次拍在詔書上,“護佑隻是一時。
且態度擺得不明,隻會讓那邊得逞的更為順利。
另外,勢大與勢小,並非是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楚。
嶺南加河西,會讓更多的人觀望,而非直接做出選擇。
隻要能拖慢那邊一分,對咱們都是極為有利。”
見黃品的態度堅決,任囂重重歎息一聲,“陛下最後的這詔書……”
收聲沒把後邊的話說出,任囂苦笑幾聲,眼中露出迷茫與擔憂,繼續道:“蒙毅未必會領情,你的惡名怕是也要坐實。”
嬴政給黃品最後的這道詔書,其實不光任囂感到疑惑。
最初連黃品都沒明白嬴政為何在生命的最後關頭,會給他下了這樣一道堪比鎖死他的詔書。
不過結合後世對嬴政最後時刻的各種猜測,以及穿越過來以後對嬴政的了解,思索了片刻黃品便明白了這詔書的幾層意思。
首先是嶺南開始顯露良好的勢頭,對於朝堂而言又是一塊肥肉。
他離開嶺南,未必能再回來。
而且接手之人,也肯定不會再讓任囂頂上。
到時候不管是誰接手都未必能保住這股勢頭。
這是嬴政最不想看到的。
其次,即便是保住勢頭,接手之人與他也有可能生出嫌隙。
因為功勳不好分。
即便是他不在意,接手之人也會在意。
既讓他又多豎政敵的同時,也會阻礙他入主相府。
將嶺南的所有功勳實打實的拿在手裡,嬴政或是繼位的二世,才有充分的理由打破各種阻礙。
再有就是,下這道詔書之時,嬴政應該已經知道撐不住。
既是對他的護佑,也是在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