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上郡最近的臨原軍城廳堂內踱步了半晌,蒙恬猛得停下腳步再次看向王離。
“此去行營覲見,你不但見著陛下,除了車隊拉了些臭魚,便再無其他異常?”
麵對蒙恬的再次詢問,王離臉上露出一抹苦澀,“我雖立功心切,先前也與左相有了私誼,可覲見陛下這樣的大事,如何敢隨意編排。
陛下我是真切見著的,雖說離得有些遠,可身形與聲音那是沒半點差錯。
那十幾車臭魚,說是陛下乘舟泛海時特意命下令捕回來的。
其中更有一車是海中精怪大鮫之肉。”
仿佛知曉蒙恬還要問什麼,王離抬手撫在心口,神色變得凝重道:“我與黃品縱是有了嫌隙,兩家也撇不淨乾係。
我在雁門幾郡行事,也聽上將軍之令。
傳言我拉攏人心,不敢說沒有一點這樣的心思。
但這也是出於我功勳不顯,擔心難以服眾。
且即為副將,又哪能不按武人聽令行事。”
聽了王離的話,蒙恬微微頷首。
話已經說得非常直白。
黃品與王離沒有在明麵上撕破臉皮,在賺取財帛上,兩家更是牽扯極深。
眼下李斯並非完全信任王離。
最為現實的是,李斯也沒辦法幫王離助長軍中威望。
王離在此時沒必要與李斯勾連在一起。
如此一來,事情變得有些撲朔迷離。
黃品的預料已經大多應驗,按常理陛下應該已經崩殂。
但王離又親眼見到了陛下,且與之有所交談。
加之王離非是尋常邊將,在鹹陽時時常能與陛下相見。
認錯或是聽錯的可能非常小。
而這種矛盾,完全出乎了蒙恬的預料。
最主要的是,即便有十幾車臭氣熏天的臭魚這個疑點,心中還是生出了一絲希望。
隻要嬴政還有一口氣在,大秦的內亂便可避免。
並且因為乾係實在太大,這一絲希望在蒙恬的心頭紮根的愈發牢固。
漸漸的在思慮上也開始全圍繞著這一絲希望而展開。
蒙毅在受領嬴政之命回鹹陽前,嬴政自己都說時日無多。
而蒙氏幾代為大秦效死力,馮去疾若不任右相,他就是阻擋李斯任右相的最大阻力。
行營突然改變路線且不通知他,恐怕就是出於這個緣由。
能出於這個緣由,又必然是陛下已經沒了決斷之力。
王離覲見時嬴政雖然有所回應,可卻都是嗯啊之類的應聲。
並沒有主動詢問,或是解釋為何行營突然改變路線。
想必是用猛藥強吊住嬴政的那口氣。
種種狀況直指的真相就是李斯打算趁他沒有伴在嬴政的最後時刻,將右相之位攥在手裡,甚至是與他人聯手攫取最大的利益。
而唯有如此,才解釋的通眼下的矛盾。
一想到此,蒙恬心中生出一股極大的急迫之感。
他必須在嬴政泄了最後一口氣之前過去相見。
無關相位由誰擔任,就是要親自確定二世由誰繼位。
這樣遠比靠著猜測引起朝堂對立眼更穩妥,也能將迫在眉睫的內亂徹底熄掉。
但是他上將軍的身份,既是便利也是枷鎖。
沒有嬴政的詔令,擅自離開九原是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