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三千世界!
微生茉
微生茉看了一眼被果兒拉入座位、遊魂一般帶著呆滯震驚表情的蘇貞,低咳一聲,喚道“貞兒?”
蘇貞如夢初醒般驚炸了一下,急急道“吃飯吃飯。”端起飯碗埋頭迅速但小口小口地吃著,發絲間露出的耳朵已經紅透了。
微生茉點點頭,很是欣慰這個穿越者終於對自己的身份開始儘責了。
果兒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露出一個懵懂但賊兮兮地笑容,也不知道她跟誰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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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淩亞
飯後,井禾並沒有上山。每月逢三,是井家固定為周圍的鄉鄰免費診脈的日子。但附近村子人口並不多,鄉下人身體結實,也不大生病,因而井禾還算清閒。沒有病人上門,他就手執一本舊的頁麵發黃的醫書慢慢翻看。
許淩亞咬牙切齒的狠狠剁下菜刀,想象砧板上的蒲公英草葉就是那個悠然自在看書的人,越剁越用力,“咄咄咄”地聲音響個不停,草汁與碎葉共飛。
——十歲的女孩子頂著正午的大太陽在田裡拔草,小臉曬得紅撲撲的,汗流浹背也顧不上擦一下;十六歲半的花兒一樣的少女(許淩亞自己)在辛辛苦苦地剁野草拌雞食,這個家裡唯一的男人居然有臉坐在一邊看書?
許淩亞選擇性地忽略了自己“滄桑”的男兒心,也忘記了曾經對井禾的第一印象——高中畢業的小男生,心裡一個勁兒的憤慨著,飽含怒火的眼刀一片一片地朝坐在樹蔭下的井禾飛,在對方看過來時卻飛快地低頭作羞澀狀。
……
許淩亞沒有蘇貞之前的記憶,井禾也不是多話的人。為了能在這個時代好好生活下去,他隻有引著十歲的果兒聊天,借以更多的了解這個世界和原版。女孩兒之間的聊天,能牽涉多少國家大事曆史事件?所以許淩亞知道的,隻是現在是“昭和三年”——對古代年號許淩亞知道的隻有秦始皇唐太宗康熙乾隆等影視中比較有名的皇帝用過的,哪裡知道這是什麼時候(他還不清楚自己並不是穿越到了原本世界的古代)?更準確一點的時間是七月十三日。對果兒來說,“皇帝他老人家”就像神明一樣連想象都不能,所知道的最大的官兒就是三十多裡外縣城的劉縣官大人。她說得最多的,還是附近人家雞毛蒜皮的小事王家出嫁的姑娘回娘家來啦,穿戴的那個絹花可真好看呀;張家的小兒子送到縣裡的打鐵鋪做學徒,大家都說他以後可有出息了;劉家的媳婦兒昨天和張家奶奶吵架了,張家奶奶氣得往她吐口水;賀家的那個男人在外麵打了一年零工,連件花衣裳都沒有給他女兒帶回來;李家和張家在議親呢,青青在外麵哭了大半天……
許淩亞聽得兩眼冒金星,耳朵裡灌了無數的家長裡短,“三姑六婆”、“長舌婦”、“一個女人等於五百隻鴨子”等語句在腦子裡明晃晃地閃耀著。
果兒在批評彆人家的時候,總是不忘扯出自己家對比一下夫人是多麼美麗大方善良溫柔賢惠勤勞(許淩亞我一點都不想要“勤勞”呀!),公子是多麼英俊聰明多才多藝高貴沉穩體貼(許淩亞鬼才體貼!)。又歎息,公子什麼都好,就是太心善了。
然後許淩亞才知道,多年前井禾祖父救了一地百姓後縣官就請他定居在縣城,井正源以村野無處就醫拒絕了;井正源去世後,又有縣上的大戶邀請井禾到縣城居住便於照顧,井禾卻用跟祖父相同的理由拒絕了。並且村裡人有個頭疼腦熱的,井禾都隻收幾個藥材錢,甚至對於特彆貧困的人家,連這幾個銅板也省了,還可能倒貼些銀錢。現在井家的家具基本都是蘇貞嫁過來時帶著的嫁妝,井家那時下的聘禮唯有糯米、白糖和井正源早年在外得貴人相贈的一塊羊脂玉佩。其他諸如豬羊果海味茶葉聘餅等,都是受了井正源恩惠的人家一點點湊出來的。
“原來這都是我的錢。”許淩亞瞄了一眼房子裡的八仙桌和靠背椅,正讀書的井禾所用的筆墨紙硯和牆邊立著的一人多高的方角櫃,頓時眼淚汪汪的了……都是他的錢啊,但現在所有人和使用人都不是他自己!
——他又選擇性地忽略了這些都屬於身體原主人蘇貞的事實。
……
“明然在家嗎?”一個四五十歲的莊稼漢子站在木欄門前問,他長得熊一般粗壯,臉色黝黑,身上的又臟又破的衣服不知補過多少次,花花綠綠的很是有抽象派的風格。再細一看,眉粗目圓,闊口寬耳,倒也生的是一副英雄模樣,隻是臉上掛著一副憨憨傻傻的笑容,縮手縮腳的,神情中帶著幾分卑微討好,蒲扇大的雙手中還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舊海碗,印象分便陡然降到了穀底,甚至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種想要欺負的感覺。
“哎呀,那個賀江!”果兒一聲低呼。
許淩亞本來習慣性掛上的禮貌的笑容立刻沉了下來。
“明然”是井禾的字。
那個“打工一年連件給女兒的花衣裳都買不起”的男人是這村子裡來往井家最頻繁的人,每登門並拿藥,每拿藥必不付錢,甚至他自己的女兒,基本都是靠著井禾和村人救濟的錢糧養著的。
許淩亞咬了咬牙。他不想穿越也穿越了,現在這個地方就是他的家,自己家人還十天半個月都不見葷腥呢,怎麼能再拿出不多的錢施舍彆人?
他霍地站起來,就要把那個白吃白喝還白拿的無賴趕出去,便是做惡人做潑婦也顧不得了。
然而不等許淩亞開口,他那個“英俊高貴體貼心善”的丈夫就迎了出來。
“賀大哥,好久不見。你這是從蘇城回來了?”井禾快步走出來問道。
“是啊,可不終於回來了。”賀江嘿嘿笑了幾聲,也不進門,隻把碗往前遞了遞,道“路上遇了一隻狼,我運氣好,把它給打死了。這不,給你們送過來些,也讓弟妹嘗個鮮,也多謝你們前些日子幫忙照顧巧兒。”
“遇了狼?”井禾忽略了賀江後麵的一句話,抓住他的手臂問“可有受傷?”
“沒。就是條老狼,餓得都沒力氣了。”賀江抓抓頭,一臉慶幸地笑,又把海碗往井禾身前遞。
許淩亞被氣了個倒仰一條老狼的肉,肯定嚼都嚼不動,還巴巴地給他們送過來!還就這麼一碗!還好意思說答謝!
“沒受傷就好。”井禾鬆了口氣,又皺眉說“這些你拿回去吧。鄉裡鄉親的,我們照顧巧兒也是應該。倒是巧兒正在長身體,不能不吃肉。”
‘我也在長身體!我們也在長身體!’許淩亞心裡狂吼。他卻不能當麵反駁井禾的主張,憋得幾乎吐血。
“都有、都有,我們家也有。”賀江硬是把碗塞進井禾手裡,像是怕他還拒絕似的,竟是轉身飛快的跑了。
——難為他那麼龐大的身材,跑得倒是很快。
許淩亞輕哼一聲,音量憋得隻有自己能聽見。但井禾似有所覺地轉過身,一眼看到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兒眼冒綠光地盯著自己手裡的東西,不由笑出聲來“也沒見餓著你們,怎麼饞成這個樣子?”
許淩亞下意識轉過目光裝出不在意的樣子。果兒卻高聲叫起來“公子,那是狼肉哎!果兒還沒有吃過哩!”
井禾笑著搖搖頭,“罷了,去放進鍋裡溫著,晚飯時添上吧。”
果兒歡呼一聲,接過碗跑進廚房。許淩亞的目光一路跟著她,直到果兒再次跑出來,才感覺到背後含著笑意的目光,頓時產生了一頭栽進土裡去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