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崔德喜招呼殿外站崗的衛兵將進來,大殿裡的人懸著的心終於還是死了。
敦順皇後與幾位後宮嬪妃欲言又止想要再求求情,最後隻在帝王輕飄飄的一眼後抿緊了嘴唇。
唯一有一點值得慶幸的是,至少丟臉大家都有份,雖然心裡生氣,但總而言之,沒有鶴立雞群的尷尬了。
永德帝隻是隨意擺了擺手,這些後宮嬪妃就在皇後的帶領下姿態優雅的退了出去。
大殿裡又隻剩下龍椅上威嚴莊重的帝王與殿中垂首不語的青鬆公子。
半晌,似乎覺得晾著寵臣的時間差不多了,永德帝才從禦案抬首,接過崔德喜侍奉的茶水潤潤喉,帝王的聲音不疾不徐的在殿中響起。
“李淩峰,這次在贛洲的差事辦的不錯,你想要什麼獎勵?”
說完這話,又補充了一句,“你入朝這幾年外調幾次,替朕辦差也漂亮,我聽說你家裡著急你的終身大事,你自己的事情,也是時候解決了。”
永德帝的話不辨喜怒,李淩峰未曾抬首,但微垂的眼眸中卻極快閃過一絲精光。
“臣為陛下,萬死不辭。”
龍椅上傳來一聲極低的悶笑,“人也愈發沉穩了,這次辦完差,也該留在京裡好好孝順一下父母了。”
李淩峰的心跳驀然多跳了一拍。
不管如何,他看起來是通過考驗,有了更大的價值,短時間內也不會被外調出京了。
“替陛下分憂乃微臣本分。”
永德帝聞言又將視線落在殿中那抹頎長的身影上,沉穩如山嶽,心如潭水深,亦狂亦俠亦溫文,倒是讓他也看不透了。
他當初未必料到,這狀元郎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畢竟這些年,他抬舉過的狀元也不是一個兩個了,但能走到今日的,卻隻有李淩峰。
親眼看著這位稚氣的少年一步步成長,永德帝心中的感情很複雜,既老懷欣慰,又隱有忌憚。
心中百轉千回,麵上卻依舊威嚴中透著慈和,“小王八蛋如今也學會端著了,沉穩了,也無趣了。”
李淩峰心中暗暗嗤笑了一下,聞言卻是抬起頭,語帶埋怨道,“陛下又打趣微臣,我這好不容易裝得正經點,又破功了。”
說著還極為無奈的攤了攤手。
永德帝見狀,卻斂住了笑意,停下手中動作,漆黑的瞳孔一眨不眨的落到李淩峰身上,雙眸直勾勾望了過去,身上的威勢也瞬間朝著殿中之人襲去。
“叩—叩—叩—”
大殿中安靜的隻剩指節叩擊在禦案上不急不緩的清脆聲響,一下又一下,極有規律的落在他人心上。
殿中宮人被攝魂於其中的威壓,垂首間皆不聲不響的跪到了一片,隻有微微顫動的背脊才能昭示他們心中的忐忑不安。
崔德喜安靜垂首立在一旁,皺眉抿唇,但緊繃的後脊與右手拇指不斷輕撫拂塵手柄的小動作,還是明白反映出了大殿內的低氣壓。
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半晌,永德帝唇角又像方才一樣掛上了慈和的笑意,“還是這麼不正經。”
殿中壓抑的氣氛一瞬間破冰,仿佛剛剛讓人頭皮發麻威勢隻是恍惚間的幻想。
李淩峰笑了笑,眼中卻漸漸少了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