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
各聯盟官方與國際尖兵組織發出了聯合警告,正式通告秘境輻射再度活躍,發起了久違的尖兵動員令,並墾請人們避免外出,尤其不要去人員密集場所。
最初看到警告的人本以為是假新聞或者狼來了,但隨著各聯盟嚴肅的公開聲明接踵而至,再沒有人有心情去懷疑這件事。
之後二十分鐘不到的時間內,出城的道路便已堵死,超市人滿為患,警笛聲更是不絕於耳。
機場擠滿了大喊大叫要求立刻起飛和加價購票的人群,就連原價的商務艙也被搶購一空,碼頭同樣擁擠不堪,上了船的人無一不在吵鬨著要求儘快收回舷梯不要再讓更多人擠上來了。
即便機關早已做了充足的準備,但隨著危機到來,整個新海卻依舊亂成了一團,失控程度甚至遠超了兩年前發出戰時動員的那次。
再沒有人管什麼李清明說對了,是不是該向尖兵們道歉之類的,盲目的求生成為了腦子裡唯一的事。
此時機關也才意識到,雖然人們嘴上喊著秘境不會來了,要求去秘境化,但真正發生危機時,產生的反應卻遠比曾經的秘境時代更加劇烈。
就好比一個人天天挨打,這事也就無所謂了,但過了兩年沒被打,天天養尊處優的精致生活後,曾經揍他的那家夥突然又笑眯眯來到他麵前,此刻他所產生的恐慌一定會超越過去的任何一次。
更過分的還是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此時人們才發現,原來那些人早已做足了準備。
兩年來,有關“秘境安全”的服務業務其實始終存在。
包括但不限於修築私人防空洞,維護山區內的獨立封閉豪宅,安全避難航班、輪渡、潛艇等等等等……
防空洞什麼的屬於標配了,相對而言避難航班門檻更低,受眾也更廣。
簡單來說,就是某些企業長期準備幾架客機放置在各個機場,並雇傭專職的機務組和乘務人員,保持航班時刻處於可以起飛的狀態,同時還支付給機場高額的費用獲得優先起飛權。
由於還沒有過飛行的飛機上爆發秘境的先例,因此這樣的航班被認為是秘境災難來臨時,除了空間站外,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而那些購買了這項服務的客戶,會在秘境危機到來的第一時間收到預警,並有專車將他們接到所在城市的機場,通過VIP通道最快登機並起飛。
之後,飛機將在平流層最多飛行24小時,根據秘境災難的情況選擇是否降落,在哪裡降落,如果客戶依然拒絕降落,則會有加油專機對接,延續飛行最多到第72小時。
這項服務的最低門檻是每月30萬,按年購買300萬,兩年期500萬,當然還有家庭套餐、終極商務艙什麼的。
一開始人們對類似的服務充滿怨恨,但基於現代商業倫理卻也很難叫停,企業完全可以換個名目稱之為“隨飛航班”,“旅行航班”之類進行售賣,外加機關也樂於看到這幫捏著大錢的富人慷慨解囊,因此並沒有對類似的服務做出什麼舉措。
不過隨著日子趨於平穩,秘境再無複發跡象,大家很快就覺得這玩意兒無所謂了,進而還大肆嘲笑起這項服務,認為這是徹徹底底的智商稅,純純的企業割有錢人的韭菜。
之後沒多久,人們也都忘記了還有這些東西,畢竟他們的宣傳本就低調,完全是在小範圍的高層圈子線下進行的,主打的就是私密。
而此時此刻,危機爆發。
當人們看到那一架架插隊起飛的客機,看到那一艘艘提前出港的輪船,方才意識到。
原來這些人,始終都在為這些服務續費,一刻未停。
人人都在喊著去秘境化,去秘境化。
但真正的明白人一直都留著後路!
真“去”的隻有我們自己!
又或者說,叫聲大的人從來就不代表更多數的人,在互聯網時代太多的明白人早已放棄了發聲,而這些該死的富豪無疑是嘴閉得最緊的。
一時之間,這些人的形象瞬間從有錢的韭菜變成了最精明、最邪惡的那批人,聲討和謾罵頃刻間轉移到了他們的身上,李清明什麼的早就被忘了。
與這些不斷反轉的人群相比,尖兵們的反應則完全是另一個極端。
有人開始大笑,止不住地笑,衝上大街,指著每個驚慌失措的人大笑。
有人拿出了珍藏的老酒,進了往日人滿為患現在卻連服務員都溜了的餐廳,點了一大桌子一年也吃不起一頓的大餐,自斟自飲。
有人掛掉了召集的電話,刪掉了短信,關掉了手機,繼續沉湎在自己的世界中。
自然也有人第一時間響應了號召,眼含熱淚地奔赴久違的秘境安全局報到。
不過更多的尖兵,麵對這個消息時,卻隻是猶豫。
餐飲街路邊,一個胖胖的光頭外賣員,騎著電動車急匆匆停在了一個老年外賣員身旁:“昕叔,你收到了?”
“喊什麼。”老外賣員漠視著前方,取出一包煙,砸出一支叼在了嘴裡,慢悠悠點上,輕吸一口,看著往日排滿了外賣員的停車區笑道,“好麼,可算沒人搶單了。”
“不僅沒人搶,還他媽爆了!”胖外賣員摘下頭盔,甩了把汗抓起手機道,“我這裡有兩百多單可以接……這兩年頭一次感覺好起來了啊,昕叔。”
“挺好,那就接唄,我抽完這支煙就接。”趙昕嘬了一小口美滋滋道,“這陣仗,他們等10個小時也得等,投訴了也沒人理,我就該開個麵包車來送,說好了啊小傑,我送路北,你送路南。”
“可,征召呢?”鄒傑指著手機道,“用我們的時候到了啊!”
趙昕乾笑一聲問道:“然後呢?”
“什麼然後?”
“用完了,然後呢?”
“然後……就……”
“行了,能人多的是,也不缺我們兩隻蟲子。”趙昕捏著煙頭,看著忽明忽暗燃燒的煙蒂道,“咱就該見好就收退休的啊,就是因為那小子又給了我希望,讓我砸上一切賭了一把,換寶具、上外套,我以為能再做點什麼,結果呢,一陣風全給揚了,除了負債什麼都沒剩。”
“真什麼都沒剩也好了……”鄒傑苦兮兮低著頭道,“咱們到底有底子在,一開始還能找點體麵的安保工作,可後來都說我們身上有輻射,有危險,到哪兒都不收了……送個外賣都提心吊膽的,要不是站長也是退役尖兵照顧一把,咱連這電動車都騎不上。”
“所以啊,就算我們響應了征召,然後呢?”趙昕揉著香煙輕歎道,“要麼是像蟲子一樣被碾死,要麼再一次用完就被扔,機關的人還能落個待遇保障,咱們算個球?給誰賣命呢?保護誰呢?拯救什麼呢?”
“可……”鄒傑撓了撓頭道,“總覺得,還是要站出來……反正,世界也不缺咱們兩個外賣員吧……”
“就缺咱們兩個強度衰減到上樓梯都喘的過氣尖兵了?”
“缺。”鄒傑看著趙昕點頭道,“滿打滿算,咱們這樣還能打的尖兵,全聯盟最多也就7000個了。”
“你怎麼還沒明白?”趙昕扔了煙頭罵道,“咱們算個球!強度都沒了,什麼都不是了,隨便一個當兵的都打不過。他們至少拿聯盟的津貼有義務戰鬥,咱們沒這個責任了!非但沒這個責任,我他媽甚至還想加入笑匠那邊,全他媽給我毀滅算了。”
“啊!!!”鄒傑猛地一喊打斷了趙昕,紅著眼睛道,“反正我要去!要是我們都不去,那怎麼辦啊!!”
“你傻嗶你去。”趙昕一把扣上了頭盔,抓起手機哼笑道,“正好,沒人跟我搶單了,今兒我南北通吃。”
“你才傻嗶!!”鄒傑痛罵一聲,自己也扣上了頭盔,扭臉便騎車朝另一邊駛去。
可駛出幾十米後,他還是忍不住回了下頭。
此時趙昕已經走進小超市去接貨了。
完全沒有回頭的意思。
“……”鄒傑顫顫鼓了下嘴,抹了把眼睛,“謝謝這麼多年的照顧了……昕叔。”
說完他便扭回頭,擰滿了加速,朝著空無一人的末路駛去。
……
某處,地下避難室。
“葉誌文先生,您的冬眠已結束,正在喚醒中。
“或許會感覺到胸悶,呼吸乏力,但請不要緊張,半小時內就會逐漸恢複。
“如果您確認自己已經恢複神智,請輕輕按下左手側壁的按鈕。”
啪。
葉誌文重重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