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程說著,為李清明又續了一杯能量液。
“在笑匠沒來由的策劃下,向導缺席,黑暗精靈叛走,哨衛失控,沒有故事的Kadath,也終於萌生出了故事。
“在黑暗精靈離去的方向,第一條分支的故事線產生了。
“接著是禦主,她在一個深夜離去,沒留下任何話,或許是去追殺黑暗精靈,或許隻是無法再容忍沒有向導的Kadath和一個發瘋的哨衛,我們隻知道,第二條支線由此延伸。
“次日,妖怪也為追尋禦主而去。
“隨後是沒了觀眾的偶像和沒了學生的學者。
“苦悶與落寞中,囚徒的鐐銬被重鑄為聖物,他悟道為信徒,並投向了更廣袤的眾生。
“Kadath,這個曾經歡笑美滿的樂園,此時已成為了一棟囚禁著哨衛的瘋人院,隻有石心矽腦的工匠還陪在她身旁。
“工匠卻也並不僅僅是在陪伴,更重要的是守護和複仇。
“他堅信笑匠依然在暗處看著,他要將Kadath變成一座堡壘,他要打造出最無敵的軍團追殺叛逃的精靈。
“可哨衛損毀的速度遠超他的想象,短暫的瘋狂後,活力一點點離她遠去,她就像是一朵怎麼精心嗬護都無法鮮活的花,在工匠的照料下一天天加速枯萎。
“工匠為此打造了一個個器物維持她的存活,將她小心翼翼地替換與改造,Kadath開始變成一個大號的生命加工廠,哨衛也越來越像是一台機器,一台靜止的機器。
“直至某一天,工匠對哨衛身體的99%完成了替換。
“最後隻差大腦,那是他依據對哨衛全部印象重構的大腦,包括了對向導的愛與對工匠的無感。
“可當他看向那個,渾身插滿了維持裝置,麵目空洞的哨衛,卻垂下了手。
“他從一開始就清楚,生命是無法製造的,自己的本質早已是一台執行任務的機器……
“而當這最後一步完成,哨衛也就再也不是哨衛了。
“猶豫之間,哨衛輕輕抬起了早已纖維化的手,敲了敲工匠的金屬腿,指了指門外。
“‘謝謝……’哨衛說。
“於是,工匠抱著哨衛來到了Kadath的出口。
“哨衛拖著僵硬的身體,一步一挨地走向了黑暗,再沒說一句話。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
“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一個孑然一身的工匠。
“他獨自坐在自己的工坊內,在滿是工具器物的房間內,開始了無聲的待機。
“沒了哨衛,沒了向導,沒了嘴臭的精靈,沒了寡言的囚徒,沒有所有人,他已經失去了任務、目的和意義,隻剩下思考,漫長的思考。
“這無儘的時光對現在的他來說並不無聊,他也早已忘卻了寂寞,在他大腦機械黑箱的無數次演算中,他收集著他所能獲得的一切信息,他掌控了一切的知識與邏輯。
“但唯獨一個地方是空白的。
“就在一個不經意間,新的回路誕生了。
“他開始好奇曾經的自己,好奇為什麼會愛。
“他再次開始渴望這些,他想擁有情緒,想獲得動機,想誕生目標,想追尋意義。
“故事像個循環,他回到了原點。
“而那個極其有耐心的反派,此時也才從帷幕中登場。
“‘現在覺得好笑了麼?’笑匠問道。
“‘哈——哈——’工匠發出了機械的笑聲。
“漫長的時間與無儘的演算中,他早已忘記了仇恨,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仇恨的概念,對此時的他來說,笑匠反而成為了彌補他缺憾的最後拚圖,一個難以捉摸無限學習的對象。
“看到了工匠的笑,笑匠的劇目終也才收場,他隨便選擇了一條故事線跟了過去,策劃起了又一場爛劇。
“沒過多久,一批全新的角色接連湧現了。
“他們不再是像向導和哨衛一樣充沛的角色,而是極端、瑣碎、片麵的,他們也並沒有情緒,他們隻渴望情緒。
“工匠卻在他們身上看到了過往的影子。
“那個渴望幸福的家夥帶著向導般的笑容,熱愛自然的動物正是精靈的縮影,忠誠堅決的士兵像極了哨衛,義氣當頭的不正是囚徒。
“他相信,那些離去的角色以另一種形式回到了這裡,每個新湧現的個體都源於過往角色的一部分,當這些個體在分支的故事中得到了全部的情緒,他們將重新變得完整和完滿,經曆過一切故事的他們也再不需要什麼故事,Kadath將成為真正的永恒完美之地。
“接著,工匠用剩下的時間創造了你所看到的Kadath,並重整了能量的進出與通向各處的分支故事線,順便創造了一個指針。
“他將這些新的個體稱為‘故事的主宰’,將自己在內的過往角色稱之為起源角色。
“於是,現在的你和那些新湧現的主宰們出現在了這裡,被我和指針招待指引,當你們準備好以後又時機恰當的時候,你們將走向自己的故事線。
“完成這件事後,工匠終於也離去了。
“此後再沒有原初角色誕生,迎來送往的都是眼前的這些古怪的主宰,但主宰們也在變化,變得越來越具體,越來越豐富,工匠或許是對的,某一天,一個完滿的起源角色或將重臨。
“這就是Kadath的主線,進程能告知你的全部故事。
“至於結局是否是美滿,甚至是否有個結局,進程並不知道,進程猜測工匠也不知道。
“你能做的,是將故事繼續,李清明先生。”
說至此,進程點了點李清明空空的杯子。
“這個也是,僅限兩杯,伱該出發了。”
“所以……”李清明看著空空的杯子道,“我曾是個路過此地的主宰?”
進程搖著頭道:“再說一次,不必追尋過往,你隻需要開拓自己的故事。”
說完,他便收了杯子,回身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可這裡同樣也是我的故事。”李清明輕輕背起了行囊,看著四周的主宰道,“所以,這是個循環,得到滿足的主宰會融回起源,而眼前的主宰又從起源中誕生,代代相替,不斷變得完滿對吧?”
“這隻是工匠的推測,一個在Kadath被廣泛接受的說法。”進程回頭道,“故事的推進是單向的,沒人能從故事線回到這裡,也沒人真正見過,真正記得起源,那對我們來說是個黑箱,正如你不會記得在子宮內的經曆。”
“但如果是循環的,正如工匠看到的那樣,總還會有些前世的碎片。”李清明說著,從包中取出了那盞黑色的聖杯,幽幽說道,“而這個跨越空間永恒不變的器皿,將成為串聯一切的錨點。”
“那是……”進程緩緩湊向前,“我感受到了聖徒的味道……”
“彆說了,有味了,我可是要拿在手裡的。”李清明說著,手持聖杯隨便加入了一桌預備主宰的討論。
正如之前那個“監獄秘境”中的主宰一樣,桌前的“奇美拉”、“小女孩”和“乾屍”同樣露出了一抹異樣。
李清明則抬手做請。
如果故事是單向的,如果主宰注定無法回到Kadath,而融回起源,那也就意味著發生的故事,過往的秘境都將無法再被傳回這裡,曾經的主宰也隻是曇花一現,注定無法再現。
但戴小芸留下的字條,無疑推翻了這件事。
我是親眼看著她滿足離去的,但她卻依舊懷著過往的記憶,將最重要的信息送到了我的眼前。
她是怎麼做到的?
能想到的可能也隻有一種了。
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