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5:27。
意識的黑箱中,黑色的能量不再去追逐白色,而是開始進食空間本身。
他啃噬出一條虛無的鴻溝,將無限的空間隔離在外,形成了一個有限的牢籠,隨後沿著邊緣一層層向內吞沒,直至將白色的能量困在了一個最後的點上。
那個小女孩的確很擅長追逐遊戲,她就像是海裡最靈活的魚,再凶猛的利齒也咬不到她,再巨大的濾食她也總能從亂流的縫隙中鑽走。
隻是現在,捕殺者已吸乾了整個海洋。
她在最後的水窪裡,左、右、前、後都已寫滿了死亡。
她於窒息中呻吟著:“你……一點也不懂遊戲……”
“這也根本不是什麼遊戲。”黑色的能量同樣不太好受,“抹除空間是對能量最慘烈的揮霍,這些偉力本該用在我們的起源之地,卻因你偏執的興致而浪費一空,我會給你一次徹底的,一個片段也留不下的死亡!”
“彆,我認輸。”白色的能量突然喊道,“小祥告訴我不必贏,遊戲本身也不是為了贏,我認輸!!”
“抱歉了,沒有,這個,選項!”
黑色的能量正欲吞下最後一口,下一刻卻神思一恍,重又站回了食堂門前。
周圍本在用各種寶具秘能嘗試擊殺他的學院尖兵登時一吼,後退列陣。
回過身去,躺在不遠處的吉小祥也正顫著眉頭醒來,她手中的棱鏡已然黯淡,最後的能量光束正緩緩熄滅。
黎東的表情也隨著那道光束,一點點沉了下去,
“已經……這樣了麼……”他再難遏製自己的震怒,按著額頭四望體會著一切,“一個又一個場外的角色接連闖入,一群又一群的演員相繼驚醒……都怪我對你們太寬容了,尖兵。”
伴著他的話語,整個空間都產生了震顫,晴空中出現了虛空的裂縫,校園裡草木開始化作虛無。
“精神……類……”吉小祥掙紮著支撐起身體,儘量更大聲地喊道,“他隻吃……精神類秘能……”
一群靈悅兵團的尖兵當即持起寶具,不吝靈感送上了最頂級的精神攻擊。
黎東卻隻抬手打了一個響指,他們所傾瀉出的能量便和他們自身一樣,凝在了半空。
接著又一個響指,聯諧兵團的遠程齊射陷入了靜默。
恪修兵團揚起的兵刃一個個僵停。
就連偵獵兵團在他身下埋設的陷阱都化作虛無。
吉小祥歎然四望:“我見過這招,對吧?”
“算不上什麼招式,隻是將他們的個體時間降低到了無限漫長,主宰隨手的規則力量罷了。”黎東擦著臉上淺淺的寶具攻擊痕跡,一步步向吉小祥走去,“這就是我們的差距,你們最大的野心也隻是改變世界,而我是萬有引力和餘弦定理。”
“不,你不是。”吉小祥冷漠地看著他,“規則是沒有意誌的,即便是主宰,在規則確立後也隻能遵守。”
“還不明白麼?”黎東站在吉小祥麵前,雙手按在她的頭額兩側道,“我已是主宰之上的存在,或者,伱可以稱我為……”
“閉嘴吧!”吉小祥冷笑道,“這一代的東洲人,從不信神。”
“沒關係,下一代就會信了。另外,我不是要閉嘴,而是,張嘴。”黎東說著,嘴角沿著雙頰緩緩撕開,頭一次亮出流動著黑色能量的醜陋尖牙,在那張越張越大的巨口上麵,他那對黑色的眼球使勁下翻著。
他想捕捉到一些恐懼,用這個充當調味的辣椒,從而讓這場盛宴酣暢淋漓。
但任他如何舞動牙齒,任他如何恐嚇,如何假裝要吞掉她,卻又始終感覺不到一絲恐懼,吉小祥就這麼閉著眼睛,鼓著拳頭原地嘟囔著什麼。
黎東感受到了她流露出的堅決、期待和無畏……
可為什麼唯獨沒有恐懼?
“就……一點……也不……害怕麼?”黎東張著巨口,似是有些吃力地問道。
“當然害怕……隻是……隻是……隻是……”吉小祥的眼角已經淌出了淚水,高聲說道:“還有規則……最初定下的……唯一的規則!!!”
就在吉小祥呐喊的同時,黎東突然感受到了一陣徹底的膽寒。
他才感知到,恐懼是有的……隻是沒流向他……
而是……另一個存在……
他是什麼?他在哪裡?
我無法感知他……
他在故事以外……
無儘的未知中。
恐懼,這個久違的情緒,在他體內再生了。
可這情緒卻又沒有須臾停留,便被那個存在吞噬殆儘。
黎東完全無法理解。
為什麼?
明明是我的世界……
我卻在……
淪為食餌……
不,不要再想這個了。
黎東猛地清空了思緒,再無多想,隻一口狠狠咬下。
吃掉她!
我就……
我就……
我……就……
又一件無法理解的事情發生了。
他明明在拚命啃下去,這一切明明正在發生。
可卻非常慢……非常慢……慢得像是靜止。
“時停?”一個女人輕蔑的聲音傳來。
黎東儘力地扭轉著眼體的注意力,看向了聲音的來源,
那是一輛不知道什麼時候停在路邊的特勤車,一個穿著黑風衣的女人正不緊不慢地從主駕邁下,踏著清脆的皮鞋聲一步步走來。
她臉上寫滿了不羈與輕視,乃至有些邪惡。
她一向恣意孤行,從未有任何東西會成為她的牽絆,至少這時的她自以為如此。
她似笑非笑地舉起了自己完好的左手,亮出了黑手套上的那塊黑色的秒表。
“小把戲了,小老弟,我四職階時玩剩下的。”
轟!
黎東猛地一掙,化為能量四散,卻又在下一瞬重又凝結,順勢掐住了正要逃跑的吉小祥。
“的確是小把戲。”他的眼體已滿是濃黑,看著對麵的女人,捏著吉小祥的後頸將她拎起,“白晝,我不理解你為什麼還活著,但你明顯選錯邊了。”
“不一定哦,你厲害點我就跟你混了。”白晝說著翻手收起秒表,轉而摸出了一柄膛口超大的手槍,當著黎東的麵,像是變魔術一樣從左手變出了一枚純能量形式的大號子彈,上彈入膛,而後遠遠眯眼瞄向了黎東,“這一發是穿甲彈哦,頂得住你就是我大哥。”
“……”黎東絲毫不動道,“我願意相信你一次。”
轟!!!
這一次,不再是玩笑。
黑色的子彈卷著撕裂空間的偉力,好似躍遷一樣直中黎東眉心。
純能量的爆裂中,便是黎東也不可遏製地仰了下頭。
但他卻很快再次回歸正常,無聲地擦掉了額頭的能量痕跡,再度凝向白晝:“可以了?”
“可以了,我可以了……”白晝忙扔槍擺手道,“但我大哥不一定可以……”
“?”
黎東神滯之間。
轟!!
又是一聲轟響,隻是這次來自身後。
與此同時,又一個久違的感覺重臨。
疼痛。
極致的疼痛,還是人類時的疼痛……
這讓他那本已淡去的恐懼又加倍襲來。
他一個踉蹌,本能地扔下了吉小祥,捂著後腦跑向前方。
他才發現顱體已經缺損了,一個凹陷的裂洞就在那裡,能量正傾瀉而出。
他不得不再次散去這具軀體,化作黑色的能量才敢回眸望向這個惡劣而又可怖的襲擊者。
那是一個穿著一身黑衣的男人,手裡握著一個黑色的杯子。
在這個最頂級的秘境中,他看上去是如此的樸素,猶如一個掄起酒瓶砸人的北境流氓。
但他就是做到了,用這麼一個該死的杯子,突破了能量與強度的限製,破除了沒人能擊潰的防禦。
為什麼?
他手裡那個東西是什麼?
現在李清明又是什麼?
這一切是怎麼做到的?
無儘的未知令黎東再次萌生了無數的恐懼,這讓他如亂風中的柳葉般在空中徘徊搖曳。
而李清明卻沒再多看他一眼,隻輕輕抱住了險些落地的吉小祥。
“對不起……”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差點沒做到。”
“這不……還是……做到了嘛……”吉小祥再也無法忍耐,淚水奪眶而出,撫摸著李清明的臉龐道,“這次做到了,後麵也要做到啊。規則就要一直遵守,無論多少次,無論發生了什麼,你都一定要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