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慢走。”幾個妹妹一起應著。
“也不知道院子裡出了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寧書雖說心裡不大舒服,但麵上是一點沒顯,仍舊規規矩矩地跟二姑娘四姑娘告彆。
碰巧匡元從堂屋晃蕩出來,他看了一眼寧書,嗤笑了一聲,道了句“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原本要走了的寧書,聽了這話,腳步生生頓在那裡一步也挪不開,她真想指著匡元的鼻子質問一通!這幾次三番的針對究竟是為了什麼!不過她很快低下頭,垂著眸,讓眼中所有的氣憤隱藏起來,她甚至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的笑。雖然她垂著肩,卻仍舊挺直著背。
她不能。
身為嫡女的時候,她有她的氣度,不會將其看在眼裡,不過身為嫡女的她倒是不會遭遇這般對待。如今身為庶女,她更不能,因為沒有資格。前者的不能是高高在上的不屑,而後者的不能卻是身為卑微者的不敢。
她就似沒有聽見一般徑自走了,瞧著她若無其事的樣子,寧棋和寧畫相視一眼,又很快移開了視線。
回去的路上,寧書一直嘴角噙笑,隻不過這笑略顯僵硬,待到胸口堵塞的那道濁氣終於淡去了,她才長長舒了口氣。
“究竟怎麼了?”寧書這才側首問跟在身旁的關關,卻訝然發現關關深深低著頭,眼睛有點紅。
關關急忙藏好自己的情緒,回道“是江姨娘又病了。”
寧書就停下了腳步,那剛剛寧棋躲閃的目光就有了理由,江姨娘畢竟是她的生母。照關關的話來看,江姨娘是常常生病?
印象裡江姨娘不如林姨娘受寵,深居淺出,不常走動。江姨娘的病是生養的時候落下的,她當初生了一對龍鳳胎,加上產後受了風,所以身子就一直不太好。
應付摸不透的寧棋加上處處針對的匡元就夠寧書頭疼了,如今又多了江姨娘。身為嫡女,江姨娘在她眼中當真不如身邊的大丫頭重要,可如今要待她如母?
一路無言走到江姨娘的住處,午秋立刻迎了上來。寧書住的吟書齋已經夠小了,不過和江姨娘住的地方比起來卻寬敞了不少。
寧府的幾位姑娘自十歲起就有了自己的院子,跟生母並不住在一塊兒,更不必日日請安。
“姑娘,江姨娘今早又咳血了。”午秋跟她解釋“府裡的幾個大夫都在世子爺那兒,說是……還得觀察世子的情況。”
“觀察情況?世子爺不早就生龍活虎了嗎?”寧書皺著眉。
午秋低著頭小聲說“首秋已經出府找秦大夫去了。”
“是阿書過來了。”裡屋傳來江姨娘的聲音,軟軟的,也是無力的。寧書就由著午秋挑起簾子,進了裡屋。
這還是寧書第一次進江姨娘的屋子,屋子裡很暗,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藥草味兒。江姨娘倚在床頭,身後靠著三個棉枕。嬌小的身子藏在厚厚的棉被裡。她麵色蒼白,不過是三十出頭的年紀,鬢角居然生了幾絲白發。
寧書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坐在床邊。她柔聲安慰“姨娘,你當好好休養,待外頭的桃林開了花,這病呀一定就好了。”
江姨娘笑著搖頭,道“我這病啊,我知道是怎麼回事。”
寧書想要再安慰幾句卻找不到話,隻得沉默著。過了許久她才問了午秋“還沒尋來大夫嗎?”
午秋苦著臉搖了搖頭,“又不是第一次了,不過首秋姐一定能找到大夫回來的。”
“其實用不著麻煩,我這病又不是瞧幾個大夫就能瞧好的。”江姨娘看著自己的女兒,疲憊的眼裡全是柔情。
“阿書,這幾日責罰可還受得住?”
寧書就愣了一下,她小心應付,幾乎快要忘了跪在佛堂時的絕望。而如今她竟從江姨娘這兒尋到了自換魂以後不曾有過的溫暖。一朝醒來她失去了一切,從天之驕女變成跪佛的庶女。她時刻提醒自己要步步小心切不可走錯一步。她將心底的痛楚忘記,裝滿算計,連傷心都沒有精力。
有那麼一瞬間,她的眼角是濕的。
不過也隻是一瞬間罷了。
江姨娘就握了寧書的手,反複摩挲,柔聲道“阿書,聽姨娘一聲勸,不該有的心思不要有。出身在這兒,最後苦的還是你,何苦讓人瞧不上呢。”
所有的感觸都被收了起來,寧書仔仔細細回味著江姨娘的話,好像有什麼一點點明朗起來。
江姨娘又說“你表哥對你一直不錯,何苦想著那個跋扈的世子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