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所有武器，’斯爾納羅夫的聲音如同鋼鐵摩擦，‘將軍不會麵見任何對他有威脅的人。’他的話是命令，沒有商量的餘地。
短暫的眼神交流，無聲的命令已下達。戴維首先將登山背包小心放在腳邊裡麵裝著偽裝成電子元件的武器組件）。莎倫和伊莎貝拉也緩慢但配合地解除了隨身攜帶的登山裝備和隱藏的格鬥武器。唯有夜鶯，她隻是優雅地取下自己的保溫水壺裡麵那根5.7槍管已然收回），將它輕輕擱在背包上。她甚至整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額發，神態輕鬆得像是在赴一場下午茶會。
防核大門轟隆隆地向內旋開，發出沉重軸承摩擦的巨響。門後強烈的光線傾瀉而出，與外界的陰暗形成鮮明對比。
眼前的景象令人意外。大門後並非想象中布滿閃爍儀表的控製室或冰冷的作戰指揮所，而是一個極儘奢華、充滿舊時代氣息的辦公室！深紅色的厚絨地毯幾乎沒過了腳踝，踩著如同置身雲端；橡木鑲板牆壁上掛著大幅油畫——斯大林威嚴的全身像以及描繪鋼鐵洪流的工業畫；一張巨大的、光澤亮得能照出人影的紅木辦公桌占據中心位置，桌後鑲嵌著真皮的高背椅上，端坐著那位掌控核毀滅之匙的男人。
他頭發花白且稀疏，梳得一絲不苟，一張飽經風霜的國字臉布滿深刻的皺紋，此刻緊繃著，沒有任何表情。一隻老舊的石楠木煙鬥叼在他嘴角，裡麵塞滿了深褐色的煙絲，嫋嫋升騰的藍灰色煙霧模糊了他的眼神。他穿著筆挺的老式蘇聯將官常服，肩上將星閃爍，胸前佩戴著多枚耀眼的勳章。他沒有說話，隻是用那雙如同西伯利亞凍土般冰冷、銳利的眼睛，透過煙霧，依次審視著走進來的四個英國人。房間溫暖而安靜，隻有壁爐裡乾柴燃燒時偶爾發出的劈啪聲。
當沉重的防核門在身後緩緩合攏，鎖定的機械聲如同沉重的歎息，四人徹底置身於這充斥著權欲和壓迫感的空間。壁爐的暖意與煙鬥的甜香彌漫，卻無法驅散心底的寒意——他們麵對的是執掌文明存亡鑰匙的守門人。
巴普洛夫終於開口，聲音低沉沙啞，每一個單詞都像是在砂紙上磨過。他深深吸了一口煙鬥，腮幫凹陷下去，煙鍋裡的火光明滅，噴吐出一股濃重的、帶著辛辣甜香的煙霧。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如鷹隼般鎖定在四人身上。
“英國人，”語氣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厭惡和一絲不得不接受的疲憊，“我很不喜歡和你們打交道，但該死的，你們總能找到那個彆人無法拒絕的時刻。”他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撐在厚重的紅木桌麵上，煙鬥柄指著四人，“說吧，為了我那在倫敦‘做客’的女兒，也為了我這快被蛀空啃碎的祖國…你們費儘心機鑽到這個老鼠洞裡來，到底想要我乾什麼？”
短暫的、恰到好處的沉默之後，戴維上前一步。他用刻意放緩的、清晰的俄語顯然比斯爾納羅夫標準得多）開口，臉上甚至擠出一絲帶著歉意的微笑：“將軍閣下，請放心，尊貴的斯維特拉娜小姐在帝國理工的學業與安全，始終是我們最關心的事務。大英帝國承諾為她提供最高級彆的保護。不過，”
他話鋒一轉，笑容下是冰冷的試探，“在我們深入合作前，能否請您確認一個關鍵的技術細節？‘死手’係統的絕對控製權，是否如我們之前的…情報所示，牢牢掌握在您本人手中？排除任何，比如來自克裡姆林宮普金總統，或者其他軍區將軍的…乾擾或啟動權限？”
巴普洛夫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發出一陣低沉、刺耳的乾笑，煙灰從煙鬥口簌簌落下。“死手就在這裡，”他用煙鬥敲了敲桌麵，隨即臉色驟然轉冷，“但啟動它的鑰匙，不隻有我這一把。普金…他手裡也攥著一把。一旦他在他那間鍍金的辦公室按下那個該死的按鈕，”
巴普洛夫他猛地做了個下按的手勢，眼神凶狠，“就算我在這裡，也無力阻止那根弦撥響！明白了嗎？”他將身子重重靠回椅背，目光如炬，“至於你們想要的？讓我去支持杜馬議會？”他嘴角勾起一個充滿了鄙夷和憤怒的弧度，“那幫比耗子還要肮臟的蛀蟲？他們覬覦我這位置，中飽私囊、賣國求榮的事情乾得比普金更早、更多！你們告訴我，憑什麼？”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被冒犯的憤怒，回蕩在空曠豪華的辦公室裡。
這次接話的是伊莎貝拉，她語調依舊平穩，但內容如匕首般精準。
“正是因為普金想替換您已非一日，”她向前一步，微微頷首，“我們的提議才更具價值，將軍。若您支持杜馬…首先，您的女兒將在絕對安全的環境中完成她的學業，享受頂級學者應有的一切資源與保護，成為兩國科學交流的橋梁。其次，”
她直視著巴普洛夫，“杜馬議會將確保您繼續執掌這座基地的核心權力——這是我們調查到的普金秘密簽署的‘烏拉爾之星基地人事調整命令’副本摘要，”一份薄薄的、印著加密標記的文件被輕放在紅木桌光滑的表麵上，“上麵明確指示，在‘局勢穩定後’，將委派其親信米哈伊爾·戈爾斯基中將接替您的位置。時間，就在下個月初。”她的聲音清晰而篤定，揭露了最後的底牌。
巴普洛夫沒有立刻去看那份文件。他隻是定定地看著伊莎貝拉，又緩緩掃過其他三人。然後，他笑了。那是一種蒼涼的、帶著了然、無奈和一絲瘋狂的短促笑聲。
“嗬~…”
笑聲停止。辦公室裡陷入一片死寂。隻有壁爐裡火焰吞噬木柴時偶爾發出的輕微劈啪聲，以及巴普洛夫嘬吸煙鬥時帶著濕膩感的‘吧嗒’聲格外刺耳。
他不再說話，隻是一口接一口、用力地吸著煙鬥，渾濁的煙霧在他花白頭發的頭頂繚繞、聚集，仿佛一團不祥的愁雲。濃烈的甜膩煙味彌漫開來，幾乎令人窒息。空氣凝固了，壓力持續攀升，如同風暴前的平靜。四個英國人站在原地，看似不動如山，但眼神間的細微交流變得更加頻繁、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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