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孫茂生花白的胡子隨著秋風微顫,眼神開始劇烈搖晃,
心中像是有一杆秤,利害不停地在兩邊增加砝碼。
時間一點點流逝,他一直沒有說話,右穀蠡王也沒有催促,就這麼靜靜等著。
隻是他眼中的危險氣息開始緩緩消散,看向前方的靖安軍,也看向了最前方那匹高頭大馬,多了一股惺惺相惜。
他烏孫部身處四戰之地,軍卒自然勇猛異常,
常常有為部落奮不顧身,勇猛死戰之勇士。
如今,乾人中也有了這種勇士。
在此地陣亡的千餘名乾人軍卒,都是此等勇士。
過了足足二十息,烏孫某生才長出了一口氣,眼神中帶著釋然,沉聲說道:
“王,不劃算。”
“說來聽聽。”
“若勝,隻不過是斬滅靖安侯罷了,對於乾人隻是多了一些士氣上的打擊,大乾九邊,依舊佇立在那裡。
依舊需要用血肉去填。
若敗,右穀蠡王折與草原,乃滑天下之大稽,其餘五部將樂見其成,還會造就此人不世威名。
所以,不劃算。”
烏孫茂生陳其利弊,希望右穀蠡王打消這個念頭。
但右穀蠡王烏孫升吉輕聲一笑,頭顱微甩,將散落在眼前的長發甩於腦後,
自顧自地走到那匹白色高頭大馬身側,輕輕一躍便坐了上去。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烏孫茂盛,嘴角的笑容愈發擴大:
“老師,在乾人中一直流傳一句話,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烏孫茂生神色一僵,搖頭苦笑。
“若本王也與那迂腐書生一般做事權衡利弊,前怕豺狼後怕虎,
學生也成不了這右穀蠡王,烏孫部也不能在四戰之地立足。
草原人行軍打仗,憑借著胸中一股氣,這股氣若是泄了,如何能打得過甲胄精良的乾人?”
烏孫茂生略微彎下的腰杆逐漸直起,朝著右穀蠡王深深一拜,胸腔鼓脹,發出隆鐘大喊:
“還請王上凱旋。”
“哈哈哈哈哈,那是自然,此地有我烏孫部兒郎魂魄數千,本王定然得勝而歸。”
“烏孫部的勇士們,上馬,隨著本王拿下這乾人的大好頭顱。”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周圍低迷的氛圍猛地一變,
那些眼中帶著畏懼的烏孫部族人,仿佛放出了胸中猛虎,眼神也變得愈發銳利,身上出現了身處四戰之地獨有的悍然氣息。
幾位損失慘重的部落頭領見到這一幕,默默歎了口氣,深深搖頭。
他們是為了保存實力不假,但對於這位王是極為佩服的。
隻有此人能帶領烏孫部從四戰之地的泥潭中掙脫,
也隻有此人能將烏孫部的各個分支黏合在一起,獨占這赤林老城一線。
“烏孫部,衝殺!”
已年過五十,處在垂暮之年的右穀蠡王,坐於白馬之上,身披銀色甲胄,手拿銳利彎刀,狠狠夾緊馬腹,一馬當先衝了出去。
同時嘴裡發出了一聲大喊:
“烏孫部,殺敵!!”
在草原上,戰馬數量一旦上去,馬蹄雷動之聲,猶如戰鼓重錘,能傳出去好遠。
更不用說處在遠處靜靜矗立的靖安軍卒。
見烏孫部的軍卒開始衝殺,右日逐王拓跋硯身體一僵,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