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的午後總帶著幾分清靜,秋陽透過雕花窗欞,
灑在案上攤開的京中雜報上,
書頁邊緣泛著淺黃,是雜報為了賣得賤,故意用最差的紙。
案頭的白瓷茶杯裡,茶葉嫩芽還浮在水麵,
熱氣纏著案上銀質香爐裡飄出的沉水香煙,在空氣中織成淡淡的霧。
蘆妲坐在窗邊軟榻上,月白色的素緞褙子繡著蘭草,
襯得她本就白皙的脖頸愈發瑩潤。
她今年不過二十四歲,十分年輕。
她指尖輕輕摩挲著書頁上的蠅頭小楷,眼神卻有些放空,
方才宮人來報,金鑾殿上皇帝準了林青的奏請,
封了納蘭世媛做鎮國公,
這可是大乾三百年來頭一遭女子承國公位。
“太妃娘娘,掖庭的李嬤嬤來了,說有要事稟報。”
殿外傳來翠兒的聲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慌張。
翠兒是蘆妲的貼身宮女,素來沉穩,
今日這般語氣,倒讓蘆妲收回了思緒。
“讓她進來。”
蘆妲放下書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溫熱的茶水滑過喉嚨,壓下了心底那點莫名的煩躁。
李嬤嬤快步走進殿內,身上的青布宮裝沾了些塵土,顯然是從禦花園那邊匆匆趕來。
她一進殿就跪倒在地,聲音發顫:
“奴婢參見太妃娘娘,奴婢有要事稟報,
方才禦花園偏殿,陛下...陛下違了祖製選秀了!”
蘆妲握著茶杯的手頓了頓,指尖觸到杯壁的涼意,卻沒露出驚訝的神色,隻是淡淡問道:
“仔細說說,怎麼個違製法?”
“是!”
李嬤嬤連忙回話,
“按規矩,秀女得先由禮部核家世、內務府篩品行,
再由娘娘您這邊初評,可今日陛下直接去了偏殿,
讓秀女們抬頭回話,還當場點了三個,
江南道禦史家的蘇氏封了答應,
京府通判家的王氏封了常在,
還有個兵部主事家的柳氏,竟直接封了貴人!
陛下還說,明日就讓這三位姑娘入宮,不用走後續流程了!”
翠兒在旁邊聽得瞪大了眼,忍不住插嘴:
“這...這也太不合規矩了!
柳氏的父親不過是個主事,哪有直接封貴人的道理?
還有那入宮的時辰,至少得讓掖庭教幾天宮規才是!”
蘆妲卻沒接話,隻是看著案上的香爐,煙氣嫋嫋上升,漸漸散在空氣中。
她心裡清楚,皇帝哪裡是真的急著選秀,分明是在金鑾殿上憋了氣沒處撒。
勳貴們怕靖國公,讓納蘭世媛襲爵。
皇帝作為九五之尊,卻連駁回的底氣都沒有,
隻能借著選秀這種小事,擺擺帝王架子,發泄心裡的鬱氣。
“娘娘,您看這事...要不要讓人去勸勸陛下?
祖製不能亂,要是讓言官知道了,又該遞折子了。”
李嬤嬤趴在地上,聲音依舊帶著慌。
蘆妲輕輕放下茶杯,杯底與案麵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抬眼看向李嬤嬤,眼神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勸什麼?陛下做的決定,豈是咱們能勸的?”
她頓了頓,繼續道:
“陛下是大乾皇帝,如今不過是選幾個秀女,定幾個位分,這點主還不能做了?”
李嬤嬤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臉上的慌張漸漸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