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沉夢繁與寂!
枳繁說到做到,從那天以後再也沒去過一次武課,不管多有吸引力。從前她還總喜歡湊湊熱鬨,上武課時她就在窩在學宮裡裝看書,不時偷瞄。如今,徹底斷了這個念頭。
那日容與雖然說不生氣,但枳繁總感覺他不想理自己。枳繁一向大大咧咧,卻對容與的細微變化格外敏感。他待人接物頗為冷淡,最近對自己冷淡程度又加深了一層。如果他不想見自己,自己又何必去晃著礙眼。枳繁隻希望可以常常見到容與,就算不喜歡也不要討厭自己。
又是一個太陽當頭照花兒對她笑的中午。枳繁躺在吊床上晃,不由得思念起崇吾來。到涵虛宮已經大半年,從小到大她從沒離開過崇吾這麼久。涵虛宮裡有容與,很好。可是像今天這樣的時候太多了。沒課的時候隻有她一個人在淮舒苑,上武課的時候也隻剩她一個在淮舒苑。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她把那些壞孩子統統打得閉了嘴,可是也從此沒人陪她玩。枳繁輕輕搖晃著,腳不時點點地。
沒人一起玩,那就創造幾個。
枳繁振奮精神從地上摳了幾團泥巴。搓一個大團子,再搓一個小團子,拚在一起就是一個人了。
“這個是爺爺,這個是蠻蠻,還有小姨、小姨父紫紺和鎖陽放一起坐著嘿嘿嘿四姨媽不要了,她好凶”沒一會兒枳繁就捏了一大堆,擺在石桌上零零散散。玩了會兒她晃著晃著就打起盹兒。
容與進來院子就看見枳繁躺在吊床上睡著了,周圍大片大片的向日葵開得燦爛,陽光灑在花瓣上,亮晶晶晃人眼。他走到枳繁跟前,見桌子上擺放著大大小小的泥團子,她的手垂在地上,還沾著泥巴,不知又在玩些什麼。
容與坐在枳繁身旁的青石上,靜靜望著她的臉。臉上還有臟臟的泥印兒,身為一個女子真是大意。容與伸出手給她拂去。
枳繁感覺癢癢的,一扭頭差點閃著脖子,驚嚇得瞬間醒了。定睛一看,容與就在麵前。
“你怎麼在這裡?”枳繁趕緊把腿從吊床上挪下來,端端正正坐好。
容與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走到這裡來了,這段時日沒怎麼見著枳繁,下課後她也是不聲不響,比以前安靜許多。好幾次他散步都不知不覺走到了淮舒苑,終究沒進去。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然也需要有意克製。
“南辰給你捎了包醬鴨,等會兒自己去歸來居拿。”
“哦,好啊。”枳繁心想師父他老人家終於想起自己了,還送來醬鴨,太令人感動哇。不過,讓七闕送來不就行了,還要兩個人都跑一趟?不管這麼多,枳繁站起來,道“我現在就去吧,你們下午要去狩獵,都不在宮裡。”
“不忙,”容與攔著,口氣卻還是不慌不忙,“你下午同我們一起去,不忙著拿。”
“我可以去?”枳繁很是驚喜,打獵可好玩兒了,她從小就喜歡。
容與點點頭,眼又看看石桌,問道“這些是什麼?”
枳繁坐回去,拿起一個,道“泥人兒啊。你看有我爺爺、蠻蠻、紫紺、鎖陽”枳繁一個個數完,又拿起一塊泥巴,道“人都齊了。本來還想做我爹和我娘的,可是我連他們的樣子都記不清”
“依照你的水平,就算記得,做了也看不出來。”容與看著那堆看不出模樣的泥團兒,評價得十分中肯。
“”枳繁承認他是對的。
容與拿過她手裡的泥塊,細細捏起來。
枳繁雙腳輕輕點地搖著秋千,看著他的手,節骨分明,手指修長,捏泥塊的動作很輕柔。目光一點點上移,他的神情很是認真,睫毛垂著,一動不動。隻看那神情,不像是在捏泥塊,倒像是在做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枳繁跳下秋千,蹲在容與旁邊看著他的動作,道“我從沒見人玩也能玩得這麼認真,你是不是從來沒有不正經過啊?就像我師父那樣。我師父和你完完全全是反的,他就沒有正經的時候。”
容與也沒說話,過了一會兒頭一轉,看了看枳繁前襟,道“衣襟開了。”嚇得枳繁連忙掩住,低頭一看明明好好兒的。
容與若無其事,仍舊一臉肅然。
枳繁惶恐地明白了,容與也可以不正經,且不正經得很認真、很超脫。枳繁掐著前襟站在一旁手足無措。
容與手一伸,泥人已經捏好。身著戰甲,眉眼間透著頑劣英氣,栩栩如生。
“我爹?”枳繁小心翼翼拿起來,泥人還沒乾,她怕弄壞了。枳繁細細看著,那泥人的神情似乎和記憶中重合。
“辛夷。”另一隻也完工。枳繁看著辛夷的泥塑,果然和她長得很像,但眉裡眼間都是溫柔沉靜,和她迥然不同。
容與將兩隻泥人兒放回石桌上,抬起手,指尖火焰纏繞,沒一會兒泥人兒就都燒製完成。
枳繁看著容與的纏著火焰的手,十分之羨慕——如果自己會這項技能,以後就能手烤鮮魚了,連火都不用生啊!
轉眼人間已是深秋。神界的光景卻是億萬年不變,月亮永遠圓滿,四時之景亦可同存。
容與一行人禦風而行,飛往荒丘。那裡多異獸,是個馳騁畋獵的好去處。
鬱壘今日沒見七闕,問一旁的枳繁,道“你可瞧見了七闕?往日就算師尊不來他都不會缺席。他可是打獵的好手。”
“沒見著。”枳繁左左右右瞥幾眼,注意力就完全被飛來飛去的大鳥給吸引住,拉了飛在前麵的神荼幾下,“這都是什麼東西?還能瞬移。”飛行速度極快,時隱時現,似乎也懂得瞬移之法。
“暗礁靈鷲,依靠黃泉惡鬼魂魄碎片為食。速度快,不是瞬移。你自己當心些,這些家夥攻擊力很強,你那半桶水功夫悠著點。”說罷神荼飛身上前,手中長劍一晃,劍氣堪堪從靈鷲頭頂晃過,一大撮毛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