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呼救的時間太久,她嗓音有些啞。
以為見到的會是時遠誌或者向潔,沒想到看見的竟然是賀尋的臉。那隻總狹著幾分笑意的黑眸此刻冷冰冰的,眼底藏著幾乎克製不了的怒意。
朝她看過來時卻又生生壓下幾分怒火。
多了一種辨不清的情緒。
晦暗不明。
喊完醫生,他直接來拉她的手“時叔叔他們臨時加班。”
少年的手很涼。
浸著幾分夜風的凜冽。
時晚禁不住一抖。
下意識想抽回手。
但不知為什麼,被冰冰涼涼的指尖勾著,無力感似乎輕了些。
“彆動。”
察覺到她想逃,賀尋微微用力。
輕易將那隻綿軟的小手捉住,緊緊握在掌心裡。
往時晚背後塞了幾個枕頭,他慢慢扶她坐起身“你在發燒。”
時晚茫然地看向他。
小姑娘表情懵懂,巴掌大的小臉上幾分不正常的緋色。
掌心裡軟乎乎的手指很燙。
賀尋不由收緊自己的手“你在教學樓裡待太久,著涼了。”
怕嚇著她,他語氣儘量和緩。
卻依舊硬邦邦的。
用滅火器砸開門,衝進教學樓看見時晚的瞬間,賀尋根本克製不住情緒。
少女蜷在角落,原本就單薄的身體縮成小小一團,平日生動的眼睫毫無氣力地垂著,臉頰一片蒼白。
顯然在黑暗裡待了太久,意識不清,他一伸手,她就主動靠過來。
隔著兩層校服,依舊分明的蝴蝶骨硌在掌心。
就好像直接硌在他的心口上。
一陣生疼。
“啊”賀尋這麼一說,時晚想起暈倒前發生的事。
偏了偏頭,她正想說點兒什麼。
醫生大步走進來“醒了”
瞥了守在病床旁的賀尋一眼,醫生查看時晚的情況。
這小子。
一邊檢查,他一邊在心裡嘀咕。
夜間急診什麼樣的病人都收過,也曾經遇見不少狀況。像這樣一路抱著小姑娘跑來的卻是不多見。
嚇得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
“打完這瓶點滴就能回去。”然而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嚴重。
大致查看一遍,醫生囑咐賀尋“不用吃退燒藥,冷敷一下就行。”
此時又有新的病人,護士急急呼喚,醫生便離開病房。
“那個”
病房裡隻剩下他們倆,遵循醫囑,賀尋去擰了一條濕毛巾。
重新躺下,額上冰冰涼涼一片,時晚感覺漸漸好了些,“今天的事彆告訴我爸媽。”
喝過水,她的嗓音還是沙啞。
語調很輕。
賀尋動作一頓。
坐在床邊,他垂眸看她。
還在發燒,少女臉頰上一層輕薄的紅。平日裡紮得齊整的發絲垂在臉側,有些淩亂。
他不由伸手,輕輕將那縷不聽話的頭發彆到她耳後。
並不應聲。
少年動作極輕,手指卻不可避免地觸碰到耳尖。
不太習慣,時晚下意識偏了偏頭。
“你說話啊。”她輕聲說。
還好時遠誌夫婦今天突然被叫去加班,不然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件事。
她不想讓爸爸媽媽知道她在外麵被人欺負。
賀尋收回手。
沉默地坐在床邊,他一時間居然不清楚該怎麼回答。
時晚醒來前,賀尋曾經設想過很多種情況。
卻唯獨沒有想到這一種。
一切因他而起,被關在教學樓裡這麼久,小姑娘因此生他的氣,打他罵他討厭他都正常。
他也絕對不會躲。
然而她似乎並沒有覺得受了無妄之災有多麼委屈,在這個時候首先想著的是去瞞爸爸媽媽。
而不是對他興師問罪。
“你不生氣”
默然許久,賀尋沉聲問。
時晚眨了眨眼。
點滴起了作用,額頭覆著濕毛巾,意識漸漸清明。
她聽懂他的話。
“我沒力氣和你生氣。”
仿佛真的有幾分惱,少女抿唇。
臉頰微微鼓著。
脾氣再好也不是泥人性子,被莫名其妙關在教學樓裡這麼久,怎麼可能不生氣。
沒來青城之前過著兩點一線的規律生活,從來沒有遇見過陸媛媛這種人,如今被對方找麻煩,自然是惱火的。
至於賀尋
時晚咬了咬唇。
認真追究起來,這些事似乎都因他而起,倘若他根本不喜歡她,陸媛媛大概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門來。
平白無故被欺負,時晚心裡的確有幾分委屈,卻又做不出把一切都遷怒到賀尋頭上的事。
儘管並不喜歡被一直追著死纏爛打,但他喜歡她仿佛也沒什麼大錯。
並不是可以隨意遷怒的理由。
思緒一團亂麻,不願意細想這兩天發生的事。時晚偏過頭。
視線自然而然落在少年攥緊的手上。
驀然一驚,她不自覺抬高聲音“你的手怎麼了”
才醒時意識朦朧,儘管賀尋來拉她的手,時晚也沒有細看。
此刻一偏頭,才發現他骨節分明的手上全是血痕,一道又一道。
瞧上去很是駭人。
下意識把手往背後一藏。
賀尋沉聲道“沒怎麼。”
教學樓的玻璃門沒有想象中好砸,拿滅火器一連重重砸了好幾下才砸開。
那時他情緒太激動,顧不上許多,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手究竟被破碎的玻璃劃成了什麼樣。
牢牢將手背在身後,賀尋起身“你餓了吧,我去買點兒吃的。”
“誒”時晚一怔,想要叫住他,少年卻步伐飛快地走出病房。
如同逃跑一般。
夜深。
兩千年的夜生活沒有後來豐富,這個點兒還開著的飯店不多。
走了許久,到底讓賀尋找到一家還開著的小店。
老板原本已經準備關門,聽說他要給病號帶飯,又起灶煮了一大碗濃稠的米粥。
拎著粥回到醫院,推開病房的門,賀尋發現時晚已經睡著了。
靜靜躺在病床上,她闔著眼,呼吸平穩。
站在病床邊,默然凝視一會兒,賀尋伸手。
手掌貼上細嫩的臉頰。
才從外麵回來,夜深露重,他的手很涼。
還在發燒,似乎覺得這種涼涼的感覺很舒服,少女無意識嚶嚀一聲,並沒有抗拒。
她小臉精致,瓷白肌膚上染著一點兒緋色,吹彈可破。
襯得少年滿是血痕的手分外猙獰可怖。
賀尋深吸一口氣。
“何必呢”董寧的聲音回蕩在耳邊,“傳出去你一個大男人和女人計較,也不是回事兒啊”
計較
感受著掌心裡略高的溫度,他微微閉眼。
嘴角扯出一個冷笑。
因為發燒,時晚不得不向楚慎之請了幾天假。
沒說實情,她隻對向潔說大概是晚上睡覺的時候被風吹到了。
站在一旁,時辰鼓了鼓臉,終究沒說什麼。
小時候愛生病,連帶著身子骨稍微弱了些,普通人一晚就能退燒,時晚卻一直等了好幾天才徹底降溫。
再去上學時已經是周五。
一向成績不錯,她倒不擔心會因為這幾天的缺席而落下功課。
隻是
想到陸媛媛,時晚不禁發愁起來。
既然能在路上堵她,做出把她關到教學樓裡的事兒,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變本加厲。
總不能一直就這麼躲著對方走。
一路上都在發愁怎麼才能解決陸媛媛的問題,到了班裡,時晚才發現自己似乎有些多慮。
一進班,薑琦就把她強行拉到角落。
“晚晚。”薑琦語氣詭秘裡夾著興奮,“你知道嗎那個陸媛媛把腿摔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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