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他欲深入探究這異象之際,身後忽傳來一聲關切的詢問“這位施主,夜已深矣,何故在此徘徊?寺內近日頗不安寧,還望您儘早回禪房安歇,莫讓涼風侵體,致染病恙。”
何平聞聲,略一思忖,決定暫且按下心中疑團,依言返回禪房靜候。不多時,在隨從引領下,王虎師爺匆匆步入,麵色凝重。何平立刻示意隨從守於門外,確保談話不受打擾。隨後,他將自己今日所遭遇的一係列詭異現象與離奇經曆,逐一詳述給師爺聽,字句間流露出對隱藏於月明寺深處的秘密愈發強烈的探究欲望。
王虎聽罷何平的講述,麵容凝重地回應“此事我早有耳聞,三年前我亦曾親臨此寺。”何平聞此言,眼中陡然閃現驚喜之色,急切追問“果真如此?你當時可曾察覺到任何線索?”
王虎微微搖頭,語帶困惑“此事確乎詭異非常。我曾親眼目睹一道人影如幽靈般自窗外掠過,仿佛民間傳誦的妖怪般在夜空中穿梭。出於好奇,我尾隨其後,隻見那身影飄入一間禪房,卻在瞬間消失無蹤。儘管我分明看見人影進入了禪房,但當我進入搜尋時,卻空無一物。查閱過往案卷後我發現,此類離奇事件在月明寺並非孤例,多對夫妻在此神秘失蹤,儘管疑點重重,卻因缺乏確鑿證據,始終未能鎖定真凶。反而,寺內鬨妖的傳聞愈演愈烈,愈發神乎其神。”
“世間焉有鬼神之談?”何平低語自問,“必是人為所致,隻是人怎可能憑空蒸發?難道……那禪房內暗藏密道?”他的話語中透露出對謎團的執著探尋。
王虎點頭附和“此言不無道理,我當時竟未曾深思。如今月明寺曆經修繕,格局已大為改觀,不知能否找回當年那處神秘禪房。”
言猶未儘,門外驟然傳來一聲淒厲尖叫,猶如夜梟哀鳴,刺破靜謐夜空。何平與王虎麵色一凜,立即衝出門外。隻見一道黑影倏忽升騰,直撲上層禪房。二人不及多想,疾步追趕。然而,半途之中,明空和尚氣喘籲籲地攔住了他們,神色緊張“二位施主,此刻不宜再追,寺內恐再生變故。”
何平心頭一緊,急切追問“究竟發生了何事?”明空和尚麵露難色,猶豫再三,終是吞吞吐吐地答道“我師弟……師弟他……被妖怪……殺害了!”此言一出,原本籠罩在月明寺上空的疑雲愈發濃重,一股寒意悄然蔓延。
王虎與何平聞訊對視一眼,彼此目光中皆透出驚疑與決斷。何平率先發話,不容置疑地道“明空大師,事涉人命,官府有責查明真相。還請引路,讓我們勘查現場。”
明空和尚聞此言,麵露難色,低聲道“二位施主,此事關乎我寺禁忌,實不便外人涉足。”
何平麵色一沉,不怒自威,迅即亮出腰間的官府令牌,厲聲道“莫非貴寺意圖阻礙官府查案?令牌在此,速速帶路!”
令牌赫然在目,明空和尚身軀微顫,不敢再有遲疑,隻得領著二人穿過庭院,來到樓下那間發生慘劇的禪房。房內氣氛壓抑至極,新近入寺不過半年的凡空小和尚已魂歸西天,遺體靜躺其間。幾位小沙彌淚水漣漣,悲痛難抑;而主持慧明法師更是麵色慘淡,悲苦之情溢於言表。
正當眾人沉浸在哀痛之中,清河縣仵作張崖匆匆趕到,他經驗豐富,片刻間便對屍體進行了初步查驗。張崖眉頭緊蹙,語氣凝重“大人,這小師父死狀奇特。體內並無毒素,周身無明顯外傷,亦不似受驚猝死——通常驚悸而亡者麵部表情會極為扭曲,而這小師父隻是口微張,雙目圓睜,死因頗為蹊蹺。”
何平聽罷,緊抿嘴唇,陷入沉思。片刻之後,他湊近師爺王虎耳邊,低語幾句密謀。王虎點頭領會,轉身離場而去。與此同時,何平果斷下令,命人妥善收殮凡空小和尚的遺體,一行人隨之悄然退出月明寺,留下滿室哀傷與無儘謎團。
次日晨曦微露,一名男子心急如焚地闖入縣衙報案,聲稱其妻於昨日赴月明寺後至今未歸,音訊全無。何平一聽“月明寺”三字,心中警鈴大作,即刻率隊奔赴寺中。抵達之時,眼前景象令眾人愕然住持慧明法師與眾僧人赤身裸體,被繩索牢牢捆綁於林中老樹之上,狼狽不堪。而一襲紅衣的女子,正泰然自若地立於寺門,靜候他們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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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見何平一行人現身,忙不迭趨前襝衽一禮“小女子荊楚,參見知縣大人。”
原來,荊楚乃清河縣內聞名遐邇的女俠,素以行俠仗義、扶弱鋤奸著稱。此前,何平特意委派她秘密潛入月明寺調查連串怪事,不想她亦未能幸免,似是中了寺內僧人設下的圈套。此刻目睹這般光景,何平心中已然洞若觀火,他霍然轉身,對身後跟隨的捕快厲聲喝道“諸位,速將這幾個和尚帶回縣衙,本官即刻升堂審理此案!”話語擲地有聲,預示著一場正邪較量即將在公堂之上激烈展開。
清河縣衙門外人頭攢動,百姓們擠擠挨挨,翹首以盼,欲一睹公堂審案的風采。而大堂之內,卻是一片莊嚴肅穆,何平端坐於案前,手撫驚堂木,威嚴喝問“慧明住持,你可知罪?”
慧明住持麵對指控,依然傲骨錚錚,朗聲道“貧僧不明大人之意,佛門弟子以慈悲為懷,貧僧一世茹素誦經,豈會做出害人之舉?”
何平聞此言,嘴角掠過一絲冷笑,隨即高聲傳喚“帶吳氏上堂!”
不多時,一名身著寬大比甲、形容憔悴的婦人被帶上公堂。何平目光犀利,指向一旁的幾名和尚,質詢吳氏“吳氏,你可認得這些人?”
吳氏怯生生地掃視和尚們,突然全身顫抖,聲音顫抖地回答“大人,正是這些和尚輕薄於我,更殘忍殺害了我家夫君。”
慧明住持聞言,憤然反駁“一派胡言!我等何時輕薄於你,你夫君分明是被妖怪所害,與我等何乾?”
何平冷哼一聲,眼神示意一旁的衙役。片刻之後,又一人被帶上公堂,慧明住持一見此人,頓時麵色煞白,脫口而出“凡…凡空!你不是已死嗎?”
何平與“複活”的凡空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一切正如他們精心策劃的那樣。何平早前察覺到凡空的與眾不同,與之交談後得知,他在與同門夜話時無意間窺探到慧明住持與其他僧侶的驚人秘密。凡空心生懼意,連夜向何平告密。何平意識到這些和尚必將對凡空不利,於是與凡空合謀上演了一場“先發製人”的戲碼。
他們設計讓凡空以尖叫引誘和尚們前來,再偽裝死亡,瞞天過海。而何平與王虎先前所見的白色魅影,正是潛入禪房欲對凡空下殺手的慧明住持。這場精心布局,終在公堂之上真相大白,令慧明住持無處遁形。
慧明住持眼見“亡者”凡空赫然現身,加之何平揭示的連環計謀,猶如晴天霹靂,擊潰了他的心理防線。他先是瘋狂大笑,笑聲淒厲而絕望,仿佛在嘲諷自己的愚弄與敗露。笑畢,他神情頹然,如泄氣的皮囊般癱軟在地,開始坦白那深埋心底的罪惡過往。
時光回溯至明成化年初,彼時的慧明仍是一位心懷善念、矢誌修行的住持。某日,一位婦人踏入廟門,祈求神佛賜予子嗣。慧明凝眸望去,認出那熟悉的麵龐正是自己出家前的妻子。如今,她已貴為豪門貴婦,對他這位困守小廟的和尚自然嗤之以鼻。她尖酸刻薄地譏諷道“好啊,當年跟你一起,我就無法懷孕,現在你進了廟門,我看你這輩子都甭想有後了。”
這番話語如尖刀般刺入慧明心頭,他本就因天生無生育能力而深感自卑,忍受多年煎熬,終於在佛門找到了心靈寄托與些許尊嚴。然而,妻子的再度羞辱猶如一把重錘,將他脆弱的心理防線徹底擊碎。那一刻,仇恨與怨念如同種子般在他內心深處悄然萌芽,逐漸滋生出一股黑暗的力量,驅使他走向了罪惡的深淵。
明成化五年,風雨交加之夜,吳氏夫婦投宿月明寺,恰巧落入慧明視線。嫉妒之火在慧明心中熊熊燃燒,他暗中勾結數名小和尚,將這對夫婦引入一座暗藏密室的禪房。待夫婦二人酣眠之際,慧明悄無聲息地潛入室內。男人驚覺有人闖入,驚恐中發出一聲尖叫,慧明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銀針刺入其太陽穴,旋即拔出,使其瞬間斃命。接著,他將女子捆綁,藏匿於密室深處。為掩蓋罪行,慧明精心布置,製造妖怪作祟的假象,自此,月明寺妖怪之說不脛而走,香客漸稀,偶有女子入寺,亦遭同樣厄運,被慧明等人以同樣手法囚禁。
麵對何平的質詢,慧明苦笑不已“事已至此,我深知難逃法網,但我的計劃堪稱天衣無縫,大人您又是如何懷疑到我的呢?”
何平從容揮手,語重心長地駁斥“何為天衣無縫?常言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身為清河縣的父母官,我素來不信妖魔鬼怪之說。月明寺內一片死寂,唯獨竹林生機盎然,我推測你們正是利用竹子的柔韌特性,偽造出妖怪淩空飛行的假象。再者,你們幾人除凡空小師父外,個個體格健碩,與常日在佛門靜修的僧人形象大相徑庭。至於那扇滲出冰水的上鎖房門,顯見你們為了防止屍體腐敗散發異味,特意置冰其中以保屍身不腐。凡空小師父的告密,加之你們當日種種反常舉止,皆指向你們具有重大嫌疑。”
慧明與同夥在何平的推理麵前,麵如死灰,連連搖頭,口中哀歎著悔不當初。然而,覆水難收,八樁血案,數條無辜生命葬送於他們手中,如今淪為階下囚的命運已無可逆轉。
月明寺內那些曾被囚禁的婦女在正義的光芒下重獲自由,她們的悲慘遭遇終得昭雪。而罪大惡極的慧明等人,被押上街頭,接受民眾的唾棄與譴責。數月後,經過公正審判,慧明等人被判處極刑,這場纏繞月明寺多年的離奇凶案終告落幕,真相得以大白於天下,冤魂得以安息,正義得以彰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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