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就被喊的吉野劍雄轉頭應答,是一個不認識的青年。
他不認識正常,他很欣賞杜月笙,那種自身足夠黑,足夠惡,還能讓周圍人覺得親切,還能讓後世之人覺得有些可取之處的大流氓。
他雖然在特工總部不苟言笑,在這周圍,還是人緣挺好,嘻嘻哈哈的。
自然有大把人來獻殷勤。人家認識他,他不認識人家,正常。
他冷漠點頭,上車。
下半夜的上海熱鬨的熱鬨,死寂的死寂。
吉野劍雄把車子從熱鬨的地方開走,慢慢駛入死寂。
他的心也慢慢沉浸下來。
鬼姑的人隻是給了個地址,對方具體的人數,武器配比,一概不知。
吉野劍雄手下自然有人,但對於日本人來說,那些人的嘴就是張著的喇叭。
一點用沒有。
按照鬼姑的說法,軍統的站長還有代理站長,沒有低於45歲的,半老頭子了,自己能輕鬆拿下。
他最多身邊有一兩個人下手。
作為忍者的後代,得學會偷襲,刺殺,沒必要正麵交鋒。
他有必勝的把握。
車子劃破向陽弄的寧靜,停在了村首的下風向。
熄火,下車,吉野劍雄就融入了黑暗,消失不見。
一直在這邊等著的顧東來和小田,相視一愣。
“人呢?”小田愣了愣。
顧東來看向他,“你不是耳朵好用麼?人呢?”
小田搖搖頭。
那人就像是一陣風,刮進了黑暗中。
小田緩了會神,“沒事,沒事,摸到了摸到了。那人很奇怪,心跳,呼吸都很輕緩。”
顧東來無奈道,“我覺得你能察覺到這個,你才奇怪。”
走吧,反正不管他是什麼人物,隻要奔著董大川來的,都會在那出現。
顧東來不光來策應小田,還帶著一個相機,伺機行事。
兩人邊走邊聊,小田問道,“既然判定這家夥一定會來殺董大川,那還在這裡待著乾嘛?咱們撤吧。”
顧東來看著這個有家室的男人,很清楚他的心情,說道,“不差這點功夫,他隻要進了門,就會發生反應。又不會進去嘮嗑,很快的。
咱們得負責收尾,萬一這小子乾不過那一老二女呢?”
小田有點不相信,“以他剛才的表現,我估計咱們到了,他能擦擦手從屋子裡出來。到時候怎麼辦?咱們殺他?”
“他不用殺,那位的意思,他殺了董大川他們,日本人抽絲剝繭查到他,弄死他。咱們這邊就沒有絲毫嫌疑。”
小田驚訝,“真行啊。也就他有那心眼子。”
兩人話不多,腳下也不慢,遠遠看見那個黑影進了那個院子,兩人到了院子門口,聽見裡麵查清狀況的吉野劍雄已經把門踹開,闖了進去。
繼而,呼喝聲,嬌嗔聲不停。
兩人相視一看,穩了。
等結果吧。
顧東來剛想坐一會看看月色,就被小田拉了一把,這一把沒拉動,差點閃了小田的腰。
“乾嘛呀?”顧東來一愣。
“你怎麼這麼沉?”
“這你不懂了吧,我這腹部呼吸法,最講究——”
“彆講究了。出來了。”小田低聲說著,“快撤。”
兩個人兔子一樣躲到那邊的黑影裡,顧東來見小田表情凝重又意外,問道:“什麼情況?”
小田低聲道:“不大對勁啊,怎麼是那兩個女人出來了?而且呼吸勻稱,心情平和,簡直是出來散步啊。”
顧東來心想,你這耳朵麵前,我覺得什麼都很正常。
你這是人的耳朵麼?
“吱呀”一聲,木門開了,兩個女人披著外套出來,嘴裡還嘀咕著,“本來以為要大戰一場,結果是認識。”
“可不是麼,嚇了我一跳。那人的動作可快了,站長之前提醒咱們睡的輕一些,一有動靜我就醒了,幸虧是衝著雜物室去了。”
“還得是站長,竟然坐在那睡覺,如果不是一下子槍對槍,估計就得倒下一個。”
“站長讓咱們出來透透氣,看來是老朋友。”
“燕子,我覺得,你好像比以前厭惡這種生活了。”
“你不厭惡麼?日本人趕不跑了,咱們的日子也得過,不是麼?”
倆女越走越遠。
顧東來眉頭皺了起來,“不行。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了。”他跟小田說道,“你盯著,我去去就回。”
“你乾嘛去?”
“看這情況咱們得乾涉了,這倆女的不能溜了。”
顧東來話說完,就衝了出去。
小田提心吊膽盯著院子那,不一會,顧東來就回來,身上多了些脂粉味。
“搞定了。”顧東來長舒了口氣。
這三個字小田聽得提心吊膽,“殺了?”
顧東來嚇了一跳,“你殺性那麼大啊,沒看出來了。”
小田一顆心放了回去。殺鬼子怎麼殺都行,殺中國人,還是女人,而且還是如萍之前的同事。
即便是名聲不大好聽的軍統,起碼也是抗日組織不是?
他還是有點不放心,問道:“怎麼搞定的?”
“一會你就看見了。”顧東來反問道:“裡麵可是有一個長的比你媳婦還好看的,怎麼,你惦記啊。”
“放屁。”小田反唇相譏,“全上海就沒比我媳婦漂亮的女人。”
“是是是。你有福。”顧東來說道:“等等吧,如果兩人聊得挺歡,咱們就替他們做決定。”
“等多久?”
“十分鐘吧。”顧東來說道:“那位說過這個情況。他倆不乖,不懂得體麵,咱們讓他們體麵。”
“那還怎麼讓日本人相信是那個誰殺的?”
顧東來聲音也笑了起來,“聽話照做,回家睡覺。外勤工作就這麼簡單。”
屋內,狹窄的堂屋。一張桌子分坐兩人。
吉野劍雄慢慢收起了槍,“原來你的真名叫董大川,董大川就是你。”
董大川也是感慨一聲,“劍雄,我如果知道是你,這個大隊長,我就不——哎,坐坐坐,花生米,清酒。幾個小時前還吃呢,不嫌棄,坐一會。”
吉野劍雄剛進入中國時,加入了上海駐屯軍的諜報機構,也就是現在特高課的前身,當時成立十三太保的那位去了滿洲國的大佐,對吉野劍雄報以很高的期待,把最重要的南京蘇州杭州一帶交給了吉野劍雄。
上海當時的僑民已經用幾十年時間把上海研究的很透徹,根本不需要再挖掘。
而當時的董大川還在軍隊,當時是隨軍參謀,在杭州綏靖公署短暫停留時,與易裝的吉野劍雄有過短暫的接觸。
諷刺的是,兩人能夠投緣,不是因為政治,也不是軍事,而是因為一個花魁。
秦淮河畔,女人如雲,細腰無數。花魁之於翹楚,兩個人從口舌之爭,到刀兵相見。
還是一個兩人都認識的人跳出來做了和事佬。
那一晚兩人共處一床,三人很銷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