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翔不懂,其餘兩位軍官心裡門清。
在沒有任何情報支持的情況下查案子,隻能從細枝末節的蹊蹺處尋找線索。
德川雄男帶出來的問題確實蹊蹺。
流動牛奶般的濃霧,布防嚴密的日本巡邏哨。
“那個人不光在濃霧裡打死了一個士兵,還大著膽子拖到了碼頭那邊扔下去,那邊那麼多日本兵,還能回去找到地方,貴賓室那邊的小房間可是不少。”
淺川壽驚疑不定,“死去的熊本是我的近衛,平時很機警,一般人可殺不了他。他當時看著一輛貨車。”
德川雄男臉色陰沉,緩緩道:“原來如此。”
“德川兄想明白了?”淺川壽驚訝道。
“站在局外,總是能摸到其中的脈絡,總比局中人要輕鬆一些。”德川雄男並沒有自傲,說道:“救出眉眉,隻有兩種可能。
一是,在你命令兩個士兵去把眉眉押過去的地方,有軍統的人。”
淺川壽說道:“這個可能有,但是不高。除了士兵外,其餘的勞工都跟鵪鶉一樣的,誰有那膽子?”
德川雄男搖搖頭:“特工都不好辨認。軍統內部的那個眼睛,不就是在勞工中?”
“不錯。”淺川壽點頭,“前幾天因為冰室的事把那些民工都滅口的時候,我才想起來,好像少了一個人。”
“這就對了。”
鄭開奇暗歎這兩位抽絲剝繭的能力。
涉案民工有倆。
一個是軍統的眼線,早就潛伏進來,垃圾堆那邊的繩梯就是他扔的。
另一個就是準備報複葉維美那小子,不過他現在應該也跟著葉維美離開這裡。
確實是少了兩個勞工。
德川雄男點頭道:“這樣說就沒問題了。那個遺漏的勞工應該就是那時候聽見了消息,才決定救人。”
他忽然看向鄭開奇,“鄭桑,你覺得呢?”
連淺川壽都覺得,此時問鄭開奇是很正常的,因為這小子總是有很多想法。
鄭開奇卻總覺得,德川雄男的眼神和表情,是那樣的深邃。
他沉吟片刻,決定反其道而行之,猶豫道:“那晚我雖不在場,但多少也聽明白了。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就剛才兩位長官的描述,我有點不同的看法。”
淺川壽擺擺手,“哎呀,說吧,彆賣關子了。”
德川雄男身子微微後仰,方便看鄭開奇。
鄭開奇淡淡說道:“照兩位長官的說法,那晚的天氣算得上是伸手不見五指吧?”
“能見度兩三米沒問題,再遠了就模糊了。”
“好,一個這樣的環境,一個精悍的士兵,一個勞累了大半天,沒有什麼趁手兵器的勞工,對局不應該是這個結果。”
鄭開奇說道:“更彆說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更彆說他還費勁把屍體拖到碼頭那丟棄海裡。
這不屬於一個勞工能有的同情心和戰鬥素養。
起碼,不是一般的勞工,軍統的話,為了完成任務,他也不會輕易去救一個女人。”
淺川壽淡淡說道:“即便是一個以逸待勞的精乾軍統,也肯定不是我近衛的對手。”
德川雄男點點頭,“沒錯。”
“而且,剛才淺川中佐說了,是兩個士兵押去,一個看著,一個回來複命。
那個失蹤的勞工敢跟蹤兩個人去麼?他就是軍統也不會輕易犯險。
所以,我傾向於,這兩個士兵有問題。”
淺川壽一瞪眼,“你小子彆胡說啊,能有什麼問題。其中一個還光榮戰死,能有什麼問題。”
本來沉思的德川雄男,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死了?怎麼死的?”
淺川壽說道:“海麵上飄著呢。估計是後來和軍統的槍戰中被人近了身,喉骨全都碎了,撈上來時屍體都泡囊了。”
鄭開奇一拍大腿,“這就對了,我懷疑,在你們布防或者監督勞工乾活時,就有人到了現場,並且,襲擊了這個士兵。
喉骨受損,就是為了讓他失聲。
濃霧中失聲,就是隔著三四米,也能輕鬆殺死一個人而不被彆人知曉。”
淺川壽瞪大了眼睛,當時的環境,確實是看不清楚多少。
貨車的轟鳴聲,又能掩蓋一般的聲音,難道就在那時?
德川雄男還在沉吟,鄭開奇說道:“就是因為他代替了一個日本兵,所以當淺川中佐讓兩人押著眉眉去那時,其實是一個軍統和一個士兵。
這樣,他才會趁機殺死大日本帝國的勇士,並且有理由轉移屍體。
就是為了讓彆人最晚的察覺到屍體,從而最晚的暴露他的身份。
因為這個看守眉眉的士兵,會等到淺川中佐到位才離開。”
德川雄男看向鄭開奇,笑了,“你分析的很有意思,就像你在現場一樣。”
鄭開奇謙虛道:“您客氣了。我就是瞎猜。”
稱讚沒有給他任何安全感和滿足感,反而讓他深深的不安。
德川雄男的反應真的是太反常了,很多話好像都是話中有話。
他關注自己遠比關注拆解案件本身。
是哪裡出了問題?
鄭開奇騎虎難下。
自己平時如何表現,就得保持水準的表現。
過於安靜,過於亮眼,都會是破綻。
他隻能再一次冒險,八真二假,甚至九真一假的去引導。
淺川壽現在急於擺脫嫌疑,但德川雄男的心思,有點偏。
發生了什麼?
是櫻花小築?
還是羅世邦?
是誰把對自己的嫌疑不要臉麵的告訴了德川雄男?
鄭開奇心裡沒底。
他身邊就像蹲著一個伏擊獵物的餓狼,眼神幽幽,心頭舔血。
他需要把握一個度。
至於他說的那些,歸根到底,不就是自己的親身經曆麼?怎麼可能不熟悉?
那晚發生的一切他都曆曆在目。
淺川壽怪眼一翻,指著黃金翔說道:“這家夥,說眉眉是他帶出去碼頭的,是不是?”
黃金翔的眼淚差點出來,那晚被孟不凡挾持了不說,還被乾暈了過去,至於帶著個眉眉出去,倒是小事一件。
淺川壽冷冷說道:“這老小子,還送出去了一個軍統。”
“哦?”德川雄男微微意外,看向黃金翔。
黃金翔撲通跪地,開始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