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疾風驟雨,早晨,窗戶的涼風吹醒了鬼姑。
床榻之上隻有她起床換衣洗漱,白玉從外麵進來,說菜館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早餐,小姨邀請她們一起吃早餐。
鬼姑則去打開了那個被雨水衝刷的,已經沒有血色的腦袋。
那是個日本軍官的腦袋。裡麵還有個肩章,起碼是個中尉。
“在哪裡下的手?”
“百樂門出來沒多遠。”白玉低聲道。
鬼姑點點頭,“好。鄭開奇的事,你可以自行決定。”
或許昨晚相擁而眠,白玉膽子稍微大了些,“還有呢?”
“還有什麼?”鬼姑問。
白玉眨眨眼,“您說您親自來。”
鬼姑臉上一紅,“胡鬨。”
白玉臉色微白,還是害怕。
“哎。”
鬼姑決定跟她說個秘密,“我已經試過了。失敗了。”
白玉驚訝道:“我不信。他,怎麼會拒絕。”
“他沒有說拒絕,但句句是拒絕。最後是我沒堅持住,跑掉了。”
白玉似乎拿到了某種主動權,說道:“您肯定沒稍微化化妝?”
化妝?
鬼姑愕然,她多少年沒有化妝了。
“老了。”
“您不老。”白玉莞爾一笑,“小姨不是說了麼,想給他找個大一點的,好照顧他。”
鬼姑有些惱羞,白玉很罕見的主動擁抱了她,“很崇拜您,真的。”
鬼姑愣在那。
許久,聽見樓下的呼喊聲,喊她們去吃飯,兩人才分開。
這兩個在軍統中一心抗日的女人,第一次有了些除了上下屬之外的關係。
早餐吃的很融洽,小姨是個話很多很活潑的主,氣氛沒的說。
她沒惦記鄭開奇,隻是說楚秀娥怎麼沒回來吃飯。
眾人算是看出來了,這位姨娘,隻要是她眼裡的女人,都有可能是她兒子的媳婦。
她還是傳統的女人,男人是可以三妻四妾,其樂融融的。
“東來啊,一會你多帶點東西送到那什麼總部去,估計晚上也沒個地方洗澡。老爺們也就那樣了,隨便找個廁所就能光屁股衝一衝,女孩子怎麼辦?熬了一晚上,身上都是汗的。讓秀娥抽空回來洗個澡。
女孩子家畢竟不方便的,難能隨便在外麵擦洗身子?”
“哎呀,說起擦洗身子,我跟你們講,那小王八蛋啊,小時候最喜歡光屁股跑,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叮了當啷的不好看——”
瞬間,眾人都進入僵化狀態。
白冰不失時機的提醒,“姨娘,奇哥都二十好幾了。”
“二十好幾怎麼了?二十好幾不更得——你們誰啊?”
眾人才發現,門口站著德川雄男和淺川壽。
前者笑眯眯,後者臉色有些難看。
顧東來心裡一驚,連忙起身介紹,“小姨,這兩位就是鄭科長的上司。日本的中佐長官。”
鬼姑坐在那不動聲色,事態的發展有些迅捷。
不知道這位話多的姨娘,如何麵對日本人。
“哎吆~~~”小姨站起身,走到德川雄男麵前,“你就是個德,德——”
“鄙人德川雄男,見過夫人。”德川雄男麵帶笑容,微微鞠躬。
“對對對,德川長官,哎呀,我聽那小王八蛋常說起您,說呀,能給我買好鐲子好首飾,全靠你的幫襯。
哎呀,德川啊,以後可得常來,小姨也稀罕你,你多提拔提拔小王八蛋,他可忠心了我跟你講呀。”
此話說的眾人心頭一緊。
德川雄男嗬嗬一笑,“其實吧,他也幫了我不少忙的。”
“哎呀,就應該互相幫忙的嘛。”
“是的,您說的沒錯。”德川雄男掃視眾人,多看了鬼姑一眼,這才對小姨說道:“一看您氣質高雅,舉止脫俗,就知道您出身尊貴——”
“不尊貴的,尊貴的都纏腳了,我們都是小家碧玉出來的。算不得大家閨秀。”
深諳中國文化的德川雄男被逗樂了,緊接著問道:“怎麼就您自己來投親?鄭桑的父親沒有來。”
“鄭桑是誰?”小姨茫然。
“就是您說的小王八蛋。”
“他父親?”小姨麵露茫然,“早就死啦。”
“死啦?”
“是的呀。以前在南京,也算是有官身的人,後來被人刺殺啦。大錢沒賺到,小命就沒啦。
國民政府黑啊,太黑了。我們那時候也算是鄉紳出身,多少有點錢,都被他們一趟趟的搜刮走了。
算了不提了不提了。”
小姨拍了拍德川雄男的肩膀,“幸虧你們來了。幸虧啊。”
德川雄男眼神示意工藤新靠後,對小姨說道:“您客氣了。為了大東亞共榮,這都是應該做的。”
小姨歎了口氣,“破而後立啊。”
又看向淺川壽,“你就是淺川長官吧?聽他說跟你玩的可好了。不過不能光玩啊,該往家裡帶就往家裡帶啊。
你們來了就得尊重我們的習俗,三妻四妾的嘛。”
淺川壽尷尬又不失心事重重的笑。
話說回來,他和鄭開奇還真沒彼此推屁股扛槍過,都是阿標那小子。
但傳聞傳來傳去就是和鄭開奇了。
而且此時,他和德川雄男為何聯袂來了這裡?
就是鄭開奇被關,他們過來看看口風。
結果這裡是一片如此的氛圍。
簡直就是毫不知情的毫不知情。
同時,他們也都認識到一點,鄭開奇那張嘴,肯定是遺傳了自己娘家們這邊。
這婦人是真能聊啊。
也不怵。
是真不知道日本人是惡魔麼?還是天生的演員?
德川雄男笑嗬嗬道:“我之前聽說,他家裡還有個姐姐?不知道她現在在哪?”
“他有個屁姐姐,我姐姐就沒有女兒的命,倒是有個哥哥,哎呀,沒抗住病痛啊,沒了。我那可憐的大兒媳,也跟著走了。
苦命的人啊。”
“哦,我記得鄭桑之前說過,跟他父親關係很好——”
“那是你記錯了,德川~~~
他倆關係特彆不好,我姐姐懷他時,他爹沒少納妾,這不心情不好嘛,結果後來沒了。
他倆視同水火呢。
你不知道,跟仇人一樣,互相看對方不順眼。
一個看對方不爭氣,一個覺得他玩物喪誌的。”
兩人一問一答,夾雜著小姨的大嗓門,可是聊了好久。
德川雄男的每一個問題都讓心中有鬼的人肝兒顫,但小姨就那樣連喊加說,就那樣過來了。
德川雄男有收獲,但收獲也就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