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晴川胤的反詰,教授低頭垂目,一語不發。
僵持了一分鐘,晴川胤擺擺手,很大氣說道:“算了,發生的事情,過去了。對於日本人來說,又沒什麼損失。
倒是聽說你腦筋激靈,你給我說一說,今晚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吧。”
教授把自己說成一個無辜的人。
自己是被無辜的波及了。
“......對方很明顯是直衝高級病房樓那邊,應該是某個政府高官得罪了人吧,當然,也有可能是軍統的人。
對方能搶車,衝出去,這不是一般殺手能做到的。很多土包子殺手連車都不會開。
隻有受過專業訓練的才會這麼嫻熟。”
“你懷疑是軍統?”
“閣下,我懷疑一切有著抗日決心的中國人。”教授說道,“而且我聽說,並沒有抓住那兩個人。
在這麼短的距離內就消失了。
對方很熟悉路徑,而且棄車後就在周圍附近消失,這足以證明,有人在接應。
這說明,對方是有備而來。”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早就勘察過現場的教授把整個事件掰碎,講的詳細又不厭其煩。
晴川胤不禁有些驚訝,這個羅世邦,還是有些能耐的。
同樣的現場,有人幾句話總結,有人能說十分鐘,這個教授,眼光獨到,經驗廣博。推算出了很多東西。半個小時隻是他簡單概述的時間。
他有一雙看破陰暗的眼睛,有一顆玲瓏剔透的靈心。
他沉吟道:“聽說,你很快就要繼任特工總部行動隊大隊長了。”
教授斟酌著措辭,“特工總部在憲兵隊和您的手中,肯定會大放光彩。”
晴川胤琢磨著他話裡的意思,說道:“你好像是德川君的下屬吧。”
“以前,曾受其提拔。
能為憲兵隊領導的特工總部服務,我深感榮幸。”
晴川胤深深看了他一眼,很滿意。
教授已經很隱晦的對自己釋放了好意。
曾受其提拔,現在不重視了唄?
教授心裡明鏡一樣,自己這幾次的表現,在德川雄男眼裡,已經是大失所望。而且還有幾次是直接隱瞞了真相。
這些都是強者的特權。如果達到了目的,也就過去了。
可惜,每一次,都敗在鄭開奇手裡,差之毫厘。
自己損失慘重不說,漸漸離開了德川雄男的核心圈子。
目前特高課又整體失勢,阿部規秀帶來的壓力不是那麼簡單的。他雖然回到戰區,但他的親信晴川胤卻是扶搖直升,穩坐梅機關頭把交椅。
這是大家都看得見的。
在教授的預見中,先拿走特工總部的控製權,下一步,很有可能會摘掉德川雄男在特高課中的權柄。
憲兵隊與特高課的勢力爭鬥,並不是什麼秘密。
各個特務都依附不同的日本軍官,特工總部實際掌權人李世群,就跟上了晴川胤的步伐。
教授並不對任何人忠誠,他隻是想踏著不同的台階不停地上位。
從那裡告彆後,他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沒想到在這民國28年,上海的地下世界,在遭遇了重大挫折後,竟然如此波譎雲譎。
完全超出了正常的範疇。
仿佛有一隻大手,聯合了各方勢力,在攪動這一池春水。
“怎麼可能呢?軍統和中統向來是水火不容,根本不可能聯合。
但在這段時間我親自操刀的計劃中,不管是哪個勢力,都沒有突兀冒進,也沒有特彆大的過失。”
“是國民黨特務機構的高層協商了?”
他自嘲一笑。
怎麼可能。
完全不可能。日本人在不在,軍統和中統都是勢同水火。
“共產黨裡出了高等級的人才?通過個人魅力和國家大義,說服了軍統和中統通力合作?所謂抗日民族統一戰線?
得了吧。
軍統前幾年主要屠殺對象,就是中共地下黨。
而且他們不可能出現那樣的人物。”
“難道是共產國際在中間當和事佬?”
教授陷入了沉思。
在幾次圍剿後,中共高層的獨立性空前清晰,用他們的內部文件,是“確定了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堅持實事求是,因地製宜,獨立自主執行黨內的方針路線問題”。
共產國際對國共兩黨的態度也是搖擺不定,一會支持共產黨,一會支持國民黨的。
教授有些茫然,最終決定,在租界灑下一部分人手,找出來藏在其中的共產國際的人。
他們在其中攪局的可能性很大。
朝陽已經從東邊升起,教授的心中卻滿是陰霾。
上海這潭水,越來越渾了。
暗中活躍的鄭開奇,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呢?
他到底是什麼身份?
這幾次交鋒,一個小小的特務科出身的總務科長,手下的兵也太強了。完全是不可理喻。
而且,總感覺他不可能是從一年的短短時間內,成長為現在這個樣子。
自己是沉浸了多少年?才有了讓日本軍官側目的能力!
他,不可能!
想了想,他吩咐,“老三——”
他才能想起來,老三死了。
又想起,如果畫師還在身邊陪伴,肯定會調侃:老三死了啊,還老三老三的。
沒有了這種拌嘴,教授有些不習慣。
老大在背後站著,教授歎了口氣,說道:“去盯著鄭開奇的小姨。最後落單時摸摸她的底,知道她的家室最好。”
老大
晚一些時候,鄭開奇從車裡醒來,發現一個老頭正惡狠狠盯著他,摸住他的脈。
他嚇了一跳,“你想嚇死我啊。”
“心跳90,還到不了嚇死人的程度。”
老雷很嫌棄的鬆開他的手,“你這恢複了幾天就四處亂蹦躂,熬夜,耗神,這麼說吧,你要是找死呢你就早點說,一紙休書給白冰,彆讓她早早的當寡婦。”
鄭開奇驚訝道:“我沒覺得自己多累啊,疼是疼點的。”
“行行行,你身體好,持久耐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