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租界回來,鄭開奇坐在車上打哈欠,顧東來說道:“昨晚搶那兩個醫院的血漿,應該是沒什麼問題。”
鄭開奇嗯了聲,腦子裡想的是齊多娣的那番話。
歐陽翠蓮也想在鳳凰街找個地方待著。
如果沒有昨晚的事,肯定是可以的。但現在就很不合適。
他覺得有些虧欠她。
不過很快,他就把此事拋之腦後,回到南郊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到了讓他渾身難受的電話。
“開奇,快來快來,有個好玩的傻子,主動暴露了身份,我們查到了他以前的身份信息。現在是新四軍的士兵。”
郭達戲謔的話讓他通體冰涼。
還能是誰?
什麼叫主動暴露身份?
是那個曾經提出退出組織的王愛民麼?
是這次四個警衛之一的錢二麼?
如果是他,那麼振邦貨倉就會徹底暴露。
日本人很容易就能從偽政府大秘古力那裡,得知自己是振邦貨倉的真主。
他們也會知道,這一次鄭師長確實來了,死了的隻是個障眼法的替身。
一切的一切,都將重新推翻,重新開始。
鐘吾的死亡,也就沒有任何意義。
他第一時間給齊多娣打出去電話。
可惜,電話一直占線,打不通。
這表明他的電話被監聽了。
為什麼會被監聽?
鄭開奇慢慢掏出了煙,想給自己定定神。被小囡囡給搶走,“不能抽煙。”
“嗯,乖。”
鄭開奇起身上樓,開門,躺在床上。
電話被監聽,要麼是德川雄男懷疑他的出身,從小姨這個點開始重新懷疑他的身份。
要麼,就是王愛民已經吐出了一些東西。日本人已經火速查到了自己身上。
包括郭達的這個電話。
是真的無心?還是一種試探。
郭達的語氣裡完全沒有,但讓郭達知道此事,並且讓他打出去電話,本身就可能是個陰謀。
鄭開奇完全沒底。
“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楚秀娥不知何時過來。
鄭開奇搖搖頭,“沒事,你怎麼來了?”
楚秀娥搖搖頭。
她在房間裡換衣服的時候,鄭開奇就推門進來。
她還沒來得及羞澀,就見男人有些失魂落魄的進來,完全沒看見她。
鄭開奇也暗自慚愧。
正如老東西所說,自己其實本質上,就是個有些急智,但城府極差的毛躁小子。
連楚秀娥都看得出自己臉色很差。
焦慮,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要鎮定下來,你可以的。”
鄭開奇在心裡提醒自己數遍。
當務之急,要知道被抓的是誰,到底吐露了什麼內容。
必須去一趟特工總部了。
在去之前,他需要提前通知齊多娣他們。
不過跟齊多娣的直接聯係是行不通,自己的電話被監聽。
同時,顧東來送了自己以後也去忙他的事情。
自己身邊,不宜有大動作。
他盯著麵前的楚秀娥。
後者被盯的心裡發毛,難道他剛才看見自己了?所以才失魂落魄?
“秀娥啊。”
男人突然疲憊開口了。
“嗯!”
“累了,去藤椅上給我按按吧。”
“嗯。”
鄭開奇做出了決定。
既然可能電話都是陷阱,那自己索性放鬆下來。
自從這個早餐攤拆除後,門口就空出了好大的地。
小姨排場大,喜歡在外麵吃,不喜歡在一樓裡麵,所以阿奎和顧東來前幾天就找了個大木樁子,鑲進地麵,搭了個涼棚。
上海晚夏的天也是熱,涼棚下吃西瓜吃飯,吹著風,異常的舒服。
讓楚秀娥搬出來藤椅,鄭開奇穿著大褲衩,四仰八叉躺在那。
女人的手剛放在頭上,鄭開奇就開始意誌昏沉。
“看著我的表,一刻鐘後喊醒我。”
“嗯。”揉著男人的頭頂穴道,楚秀娥語音溫柔。
男人很快就睡了過去,楚秀娥感受著手指的力度,知道男人確實疲倦。
這一幕被對麵警署的門警看見,豔羨鄭科長的豔福不淺和休閒自在。
街上對麵那一片,不少攤販也都看了過來,其中就有日本人的眼線。
鄭開奇賭了一下。
就賭不管推斷真假,對方要通過租界核定,自己如果過於緊張,反而會露出馬腳。
這以靜製動,就是賭。
男人發出了均勻的鼾聲,很快,女人握住了男人的手,輕輕搖醒,“到點了。”
鄭開奇睜開眼睛,還是疲憊。隱隱作痛的身體無法控製。
“耳朵靠過來。”
楚秀娥微微一頓,輕柔靠了過去,她看得見男人側臉上那些淺淺的汗毛和微微汗氣味。
這是男人的味道。
“我給你個電話,你打過去,就說是我命令,讓他去查一下一個叫振邦貨倉的地方。大張旗鼓。”
楚秀娥細細聽完,有些不明所以。
鄭開奇在她耳邊輕輕說道:“這件事情十萬火急。你要確保打電話時無人跟隨,無人盯梢。也不能讓人查出來你打到哪裡去。”
男人的氣息噴在她秀氣的小耳朵旁,粉紅一片。
“知道了。你乾嘛去?”
“我?”鄭開奇笑了:“我去看戲。”聲音稍微大了些,“秀娥,去給我買點瓜子去,嘴裡沒個鹹淡的。”
“好。”
楚秀娥乖巧,知道是自己離開的時候。轉身離開的時候,手擦過男人的臉頰。
乾燥溫暖。
男人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女人從容離開。
“這次靠你了,秀娥。”
鄭開奇無奈,慢慢悠悠進了一樓,快速跑到電話旁邊,給郭達打過去了電話,“酒哥,睡了一覺,沒事來接我吧,我去湊湊熱鬨。”
“你倒是清閒啊。”郭達掛了電話,就往外走,碰見了剛從審訊室出來的劉曉睇,劉曉睇問道:“隊長去哪?”
“去接鄭開奇。”
楚秀娥轉了第三個乾果店後,看見了店裡的電話,“我順便打個電話。”
她遞出去錢,“多出來的算電話費。”
店員開心接過,“您隨便用。”
楚秀娥狀似無意看了看四周,拿起電話,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