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瓦藍的月光普灑大地。
津門第二監獄,更顯得冷酷幽靜。
所有犯人都睡了,但也沒睡,都躺在監舍的地上,一言不發,似乎有希望,又似乎沒希望。
似乎有思想,又似乎喪失了思考能力。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生活對他們來說,已是得過且過。
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失去了希望。
國破家亡,深陷囹圄,好人也罷,壞人也罷,這一刻都成了亡國奴。
看不到希望,是最可怕的,它可以摧毀一個人的一切鬥誌。
就像粑粑裡的蛆,看似湧動活著,其實一文不值。
生活的蓓蕾已然凋謝,餘生再無念想,吃點飯兒,喝點水兒,等死。
月亮往往是可以啟迪人生的,它聚斂陰氣,引起潮汐,人的思想就是洶湧澎湃的意識潮汐,哪怕臨死之際,看到月亮,也會想起一些什麼,或傷感,或惆悵。
陳三爺也一聲不吭躺在監舍裡,白天村上花子的一席話讓他心驚膽戰,他用儘全力裝裱自己,現在心有餘悸,夜不能寐。
突然,陳三爺噌地坐起來,透過鐵窗,仰望明月。
周圍人嚇了一跳:“咋了,三爺?”
陳三爺並未回答,而是清了清嗓子,突然唱了一句:“一不要你愁來,二不要你憂……”
眾人一愣,這是山東小調《送情郎》,源自《孟薑女哭長城》,鄉野村民多有誦唱。
大家不知道陳三爺為啥深更半夜唱小調,不過,陳三爺嗓音不錯,唱得還挺好聽。
陳三爺雜技班子出身,自然會唱各種小調,以招來賓客。
陳三爺以清亮的嗓音繼續唱:“三不要你穿錯了奴的那個兜兜……”
大家來了興趣,相互看了看,一同跟著陳三爺唱起來:“小妹妹的兜兜本是那個銀鎖鏈呀,情郎哥的兜兜八了寶如意鉤……”
陳三爺回頭一望,會心一笑,繼續領唱:“小妹妹送情郎啊……”
眾人附和:“喲!喲!”
“送到了大門東——”
“喲!喲!”
“尊一聲老天爺,下雨彆刮風——”
“喲!喲!”
“刮風不如下點小雨好啊——”
眾人齊唱:“下小雨能留我的郎啊,多呆幾刻鐘——”
陳三爺大笑,隨即又重複唱了一遍,大家繼續跟唱,整個監舍熱情高昂,聲音穿透夜色,震徹整個監區。
所有牢房的人都被吸引了,心道:116牢房的人乾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