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眼睛卻異常明亮銳利,瞳孔深處燃燒著兩簇永不熄滅的火焰,那是匠人對技藝的執著和對完美的渴望,此刻帶著點疲憊,眼皮微微下垂,但依然無法掩蓋那份深入骨髓的專注。
“記住,”他開口說道,聲音低沉如古井,“氣韻是死的,人是活的。”
“古人的氣韻再美,也不過是曆史長河中的一朵浪花,而我們這些活著的人,才是讓這門技藝延續下去的根本。”
他聲音沙啞,像是被無數個日夜的粉塵磨礪過的老皮革,走到角落那個簡陋的泥爐旁,每一步都踏得極穩。那泥爐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有些破舊,爐身上還有幾道明顯的裂紋,但青山居士看它的眼神卻充滿了溫柔,就像看著一位相伴多年的老友。
他伸出布滿老繭的手,拎起上麵坐著的黑鐵壺,壺身早已被歲月染得烏黑發亮,壺嘴處還有茶垢留下的痕跡,給一個同樣樸素的粗陶杯裡倒了些渾濁的茶水,茶水顏色深沉如琥珀,散發著淡淡的苦香,他將杯子輕輕推到張遠麵前,動作中透著一種師者的慈愛。
“雍正朝的畫師啊,”他緩緩開口,目光似乎穿透了時空,看到了那個距今三百年前的繁華盛世,“他們畫的是規矩,是皇家的威嚴,是不容一絲違背的聖意。每一筆每一劃,都要符合宮廷的審美,容不得半點個人的情感和創意。”
“我畫的……”他停下了動作,手指輕撫著茶杯的邊緣,那雙渾濁的眼睛裡忽然閃過一絲近乎偏執的光芒,那光芒熾烈而危險,“……是破綻。”
“是那些被歲月遺忘的細節,是曆史縫隙中藏著的真相。”
“破綻?”張遠眉頭緊鎖,顯然沒有明白師傅是什麼意思,和李強麵麵相覷,兩人臉上都寫滿了困惑。
他們跟隨師傅這麼久,以為已經理解了師傅的理念,但這個詞彙卻讓他們感到陌生而震驚。
“師傅,您說的破綻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們一直在學習錯誤的東西?”
“嗯。”青山居士發出一聲深沉的歎息,緩緩走回自己的工作凳,那凳子早已被他坐得凹陷下去,完美貼合著他的身形。
他彎下腰,從凳子旁邊的一個木盒中,拿起一塊巴掌大小的青花瓷片,那瓷片邊緣帶著明顯的衝線裂紋,在光線下閃爍著細微的反光。
“你們看這個,”他小心翼翼地捧著瓷片,“這不是我做的,這是真正的古瓷片,原來一件康熙年間的大盤。”
那瓷片釉麵溫潤如玉,經過三百多年的時光洗禮,表麵有著獨特的包漿光澤,青花發色深沉而內斂,不是現代化學鈷料的那種刺眼的藍,而是古代天然鈷礦燒製出的那種深邃如夜空的藍色,畫的是嬰戲圖的一角,一個胖嘟嘟的娃娃正在追逐蝴蝶,線條雖然簡單,卻充滿了童真和活力。
他將瓷片湊到眼前,幾乎是貼著鼻尖,那種專注的神情好像要把瓷片看透,他嘴裡開始念念有詞,聲音輕得像是在誦讀什麼古老的咒語:“……釉麵下氣泡的疏密分布,大小不一,排列無序,這是古法製釉的特征……”
“老化形成的開片紋走向,不規則中又有規律,像是大地乾裂後的紋理……鈷料吃進胎骨的深淺程度,邊緣處的自然暈散……”他的聲音越來越輕,眼神越來越專注,仿佛整個世界都消失了,隻剩下他和這片瓷片。
“青花發色邊緣的自然暈散效果,那種朦朧的美感……”
“還有這衝線斷口處的舊痕,經過歲月的磨礪變得圓潤光滑……這些看似不完美的地方,這些瑕疵,這些傷痕,才是"真"的魂魄所在。”青山居士的聲音中帶著一種宗教般的虔誠,“現代的仿製品可以做得很精美,甚至比古代的原品還要完美!”
“但就是缺少這些"不完美",缺少這些歲月留下的印記。”
“仿形容易,任何一個熟練的工匠,都能畫出一模一樣的圖案。”
青山居士苦笑了一下,抬頭看著自己兩個徒弟,“但仿神難,需要理解古人的審美和意境,仿這些"瑕疵",仿這些歲月留下的"傷",那才是最難最難的……”
他慢慢放下瓷片,眼中的光芒逐漸收斂,重新變得深沉內斂,“因為這需要的不僅僅是技藝,更需要對時間的理解,對曆史的敬畏,對生命的感悟。”
說完,青山抬起頭,看向自己的兩名徒弟,那目光如炬,“說吧,什麼事?”
“師傅,”李強在旁邊咧嘴一笑,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陳陽來電話了,說有事情找你。”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看著師傅的反應,然後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還說這次是大買賣,價碼至少是平時的十倍,必須您老親自出麵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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