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清明時!
吩咐底下人熄了所有的燈火,劉媽端著一碗清粥敲響了攬月的房門。
“進來吧,劉媽。”
“不早了,該歇息了。現在早晚風寒露重,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劉媽,不用為我操心,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把粥喝了就早點睡吧,有事明兒日間再忙,不差這一時半刻。”
“劉媽快歇息去吧,我必須等那人回來。今晚的一切都沒有按照計劃來,我們棋差一招,反倒還欠了段禦龍一個人情。這人要麼是段天德刻意教養,一身正氣,謙和有禮,要麼就是心機頗深,陰險狡詐之徒,我需要好好想想下麵的這步棋該怎麼走。”
劉媽端起托盤,拍了拍攬月的肩膀,說道“世上最難測的便是人心,與其反複試探,不如直接做最壞的打算,那人是溫和有禮,但卻溫和的不見喜怒哀樂,不要輕敵了才好。”
攬月按了按肩上略有些粗糙的手,笑了笑“放心,劉媽。”
劉媽方退出房間,合上房門,窗口便砰地一聲打開,一道身影伴著涼風襲進房間,攬月剛要出聲相問,突然響起了叩門聲。攬月使了個眼色,那人便閃進了床邊的幕簾之後。
攬月脫去外衫搭到屏風之上,方才打開房門,門口站著的麵無表情的夜雨。
“夜已經深了,找我有何事?”
沒有理會他的詢問,夜雨徑自走進攬月的房間。攬月關上房門,然後跟著夜雨走到房間中央,站定。
“我殺不了他,那麼近都殺不了他,一點機會都沒有。”
“並不是所有可以取人性命的人都叫殺手,你沒有經曆過所以你不懂。我今晚敢放手讓你陪著段禦龍,也正是因為你隻是個心中有恨的孩子,不是心中有恨的殺手,雖然你在瀟湘樓長大。”
“我不懂?攬月,十二歲那年寶哥就帶我一起去做了我的第一單活兒,“三手”閆飛因為偷了臨安沈家大小姐出嫁的鳳冠導致大婚那天,沈家顏麵掃地。沈家出了1000兩黃金買閆飛的性命,這一單就是我接的。之後的兩年,我也陸陸續續的為爹爹處理過幾筆棘手的委托…”
“你的寶哥一直在你身邊不是嗎?你從來不是一個人。你既然是蕭樓主的女兒,他又一直把你帶在身邊,就注定擺脫不了血腥跟殺戮,但是你爹跟你的寶哥又不舍得讓你真正陷入危險之中,所以就幫你把所有其它的事情都處理乾淨,你做的不過隻是給你的靶子最後一劍送他上路而已,就像砍死一頭五花大綁的豬,就這點來說,你比養在閨閣的姑娘是要強上不少。”
“可是”
“我承認,你小小年紀武功智謀都足以讓人稱道,也算沉得住氣,但是,終究都隻是紙上談兵。不說彆的,就一點,殺氣。所有的殺手都要會的就是隱藏自己的殺氣,收放自如。無論什麼樣的敵人,什麼樣的環境,都不能讓靶子先感知到殺氣的存在,出其不意,一招製敵。但是在擊殺的時候,殺氣濃烈,以鼓士氣。平常殺氣顯露在外的隻是三流殺手而已,跟屠夫身上的暴戾之氣沒有什麼區彆。
“你說我是屠夫?”瞪圓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
“你?你壓根就沒有殺氣,嗬嗬…我想段禦龍今晚肯定會奇怪,為啥這小丫頭總是拿埋怨的眼光看著他,好像是他耽誤了你的玩樂時間,又或是他偷吃了你最愛的點心一樣。你那是嗔怒,不是殺氣。”
“想知道什麼是殺氣嗎?就是這樣!”攬月突然伸手探向夜雨的咽喉,變掌為爪,深深扣進了肉裡。
“你…做什麼!放…放開我”,夜雨感到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想要拉開攬月的手,卻發現自己根本用不上力氣,而攬月的手卻像是生根了一樣,紋絲不動。夜雨的臉慢慢漲的通紅,感覺房間裡突然冷到了極點,寒毛一根根豎起,眼前的攬月好像突然長出了一雙惡狼的眼睛,幽幽的散發出寒光。就在夜雨覺得自己要窒息的時候,攬月鬆開了手。
夜雨大口大口的呼吸,突然湧進的空氣讓肺感覺要炸開,隱隱的感覺自己嘴裡一股血腥味,她開始不斷的咳嗽。
“攬月,你是個瘋子!”
“我是瘋子?我瘋不瘋無所謂,我隻要你明白,這是一場會死人的遊戲,我不想看著你送死,更不允許你破壞我這麼久以來的心血,如果你再敢任意妄為,我想我不介意殺了你!”
夜雨的身子微微顫抖,慢慢的坐到了地上,眼淚突然就流了下來,完全不受她的控製。
“回去吧,今天隻是讓你知道我們麵對的是怎樣的仇人,你好自為之。封住你的武功果然是最正確的決定,先跟花月學學歌姬怎麼生活吧。”
“想殺了我替你家小姐出氣?”脖子上冰涼的觸感,是利刃的寒氣。
“你把她保護的真的很好,真的,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若你不在了,她該怎麼辦?你能護的了她一生嗎?如果瀟湘樓一戰你真的丟了性命,你覺得靠她自己她能夠逃多久?能活幾天?你不給她留下那些顯而易見的線索,她憑什麼找到我,憑什麼知道我是北堂絕?她甚至都沒想過,所有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份,她自己為什麼會輕而易舉的找到我”
“她現在想要成為能在天空展翅的雄鷹,不再是以前的家養的雀鳥,不是嗎?難道一定要等她什麼都失去的時候,才在絕望裡長大嗎?她活的下去嗎?”
“你愛她,願意守護她,但是她懂嗎?她會珍惜嗎?不會,失去至親的悲痛都沒有讓她學會怎麼生存,嘴裡心裡天天念著報仇,卻從來沒有問過我我的計劃是什麼。是你讓她養成習慣不必她去思考過程,所以她在等我把一切都為她安排好,然後她就可以最後在段天德的心口上來一刀,完成她的報仇大業,但是,可能嗎?”
“如果你想殺我,今晚我不還手,但是過了今晚,我希望你可以把心思放在我們的計劃上,她,我希望你可以稍微放開手畢竟,她現在什麼都不懂,她不懂你”
寒意消失。
轉過頭,看到身後男人直視自己的清明的目光,攬月笑了,但是沒有人看到,就在轉身的那一瞬,攬月拂去了那滴就要溢出眼眶的淚水。
哥哥,她總歸比若兒幸福,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