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清明時!
月明星稀。
攬月樓中傳出陣陣絲竹管弦之聲和男男女女的調笑之聲,越發顯得樓外冷清。
一頂軟轎,四個轎夫,時間仿佛在他們身上停住了。
突然街角傳來幾個酒醉之人發出的嘈雜喊聲。
“走啊,兄弟,我今兒今兒請哥兒幾個去去攬月樓樂嗬樂嗬,那裡的姑娘,一個比一個銷魂啊!就一個字,美!我我跟你說,我可是那裡的常客!”
“看看到了沒有,那個掛滿了大紅燈籠的就是,走!”
“何老大,攬月樓三層也點燈了,攬月樓被人包下了,不做彆人生意的,咱去彆家吧,前街上那家天香閣也不錯,咱去那找”
“不去,我不去,天香閣天香閣憑什麼跟攬月樓比,我何老大也算是這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倒看看小小的攬月樓,還能不讓我我何大爺進!走!今兒個就非攬月樓不可啦!“
“還在商量怎麼找個茬生事,沒想到就送上門來了!大護法,等下就勞煩你了!”
“放心!”
輕輕推開窗,向四周看了下,確定四下無人,熊寶剛想翻出窗戶,聽到身後攬月道“若是熊護法戲做的足,這三十兩銀子我就不從你家小姐辛苦賺得陪酒錢裡扣了!”
“我真是上錯了船!”人影一晃,消失在夜幕裡。隻留下攬月掩嘴偷笑。
大廳裡,海大勝早已喝的忘了形,整個人都快趴到花月身上了,滿麵油光,酒氣衝天。段禦龍遠遠的坐在一邊,偶爾跟海大勝應對幾句,多數時候都是不動聲色的喝著酒,夜雨端著小巧的酒壺,貼近他坐著,不時的為他斟滿。段禦龍身後立著兩個瘦高的中年漢子,目光銳利,手一直沒有離開腰間的佩劍,像是兩隻伺機而動的豹子。
“段公子今晚看起來興致缺缺,是夜雨的服侍不周,不能讓公子滿意嗎?那夜雨罪過可就大了”
“夜雨姑娘言重了,姑娘豔冠群芳,談吐文雅,有姑娘相陪,禦龍甚是歡喜。隻是禦龍天性喜靜,不習慣這人多熱鬨的場合,若是讓姑娘感到悶,倒是禦龍的不是了,禦龍願自罰三杯,向姑娘賠罪!”
“夜雨怎麼擔待的起,我…”像是一時激動,夜雨猛的跪坐起來,手扯上了段禦龍的衣袖。幾乎是同時,身後的一個中年人抽出劍,劍尖直指夜雨的咽喉。隻聽啪的一聲,夜雨手裡的酒壺跌落在地,摔得粉碎,夜雨也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有些狼狽。
“哎呀,這是怎麼了,你個死丫頭,做了什麼惹的段爺生這麼大的氣?看我怎麼收拾你!”芸娘本在廳外候著,聽到響動進來查看。
“穀叔,把劍收起來,嚇到夜雨姑娘了。”段禦龍揮了揮手,中年人手中的劍就回了鞘,速度之快,仿佛之前就沒有出鞘。
“夜雨姑娘,你沒事吧?”段禦龍微微彎腰,向夜雨伸出手。
“啊?段爺,對不起對不起,夜雨怎麼敢接受您的賠罪,激動之下才去抓您的衣袖,對不起對不起…”夜雨像是被嚇傻了,反應過來之後不停的跪地磕頭,聲音顫抖。
“你個不識好歹的東西,還不滾出去!”海大勝酒醒了些,見此情景,不禁怒罵道。
“下去吧,沒規矩的丫頭,後麵再收拾你!”芸娘對著夜雨斥道,轉過臉,給海大勝賠罪“海大幫主,段公子,壞了您的興致,我馬上讓夕韻給你們跳段舞,助助興,好不?”
“夕韻,快來!”
樂聲響起,芸娘拉著夜雨退到了廳外,剛好碰到了從樓下下來的攬月。
“沒用的東西,還不滾回你房間去反省!”看也沒看夜雨一眼,攬月邁進了大廳。
“快去吧,惹惱了攬月,他可是一點情麵都不講。”
進了大廳,攬月朝花月使了個眼色,花月拿起一隻新酒杯,斟滿酒端到攬月麵前。
“是樓裡的姑娘不懂規矩驚了貴客,攬月特來賠罪,海大幫主,段大少爺,請!”攬月一飲而儘,剛想再說什麼,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吵嚷之聲。
“不給進??我倒是要看看今兒是什麼主,連我何老大的麵子也不給!”
“何老大,何老大,今天真是不方便,攬月樓已經被包了,你給我芸娘三分薄麵,改天來芸娘親自陪你喝幾杯,怎麼樣?”
“改天?…改…什麼天!就今天!你給我讓開,你算什麼東西!”一把推開芸娘,掙開扶著自己的手,何老大就要往樓裡闖。
“滾一邊去,我們幫主今天在這裡招待貴客,你們幾個不長眼的東西,找死嗎?”守在門口的海沙幫的弟子出口罵道。
“找死?看門狗也敢跟大爺我叫,就讓你們嘗嘗大爺的厲害!”
何老大的武器是一把大環刀,看起來那是相當笨重。說起來這何老大功夫算不得好,但是他有一身蠻力,大環刀雖然笨重卻是鋒利,所以打鬥起來,一般人還真近不了身,越是沒章法的亂揮,越讓人不知道怎麼閃避,就像現在,守門的幾個海沙幫的小嘍囉,全都被打飛出去了,倒在地上呻吟。
“都瞎嚷嚷什麼?啊?養了你們一幫…飯桶!”外麵叮叮梆梆震天響,就算再沉得住氣的人也坐不住了,何況是海大勝?搖搖晃晃的出了攬月樓的門,啥都沒看清,就一通亂罵。
“幫主,不是手下的錯,都是那個醉鬼,跟他說了幫主在這裡招待貴賓,他還硬是要往裡闖,我們想攔住他,沒想到卻被打傷了,幫主,您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他一點沒把我們海沙幫放在眼裡!”
“一群烏合之眾,若不是仗著祖上傳下來的毒沙,海沙幫早就被滅了。”心裡雖是如是想,但是攬月還是不得不出來打圓場。
“何老大,海幫主,”朝兩個喝的醉醺醺,眼睛通紅的人拱了拱手,“兩位都是有身份的人,總不好因為這點小事爭吵,今天就當賣攬月個麵子”
“麵子?什麼麵子?誰的…麵子都…都給,我何老大的麵子誰給?”人喝多了膽兒就壯,現在怕是誰來他都不會放在眼裡了。但是他身後的人都不是傻的,都退後了幾步,有膽子小點的,已經開溜了。
刀一橫,何老大大喝一聲,舉刀就往海大勝頭上劈去,攬月突然往前一衝,擋在了海大勝身前,眼看刀刃就劈到攬月頭上了,隻見攬月樓內飛出一道身影,雙臂交叉一架便架住了何老大的刀,然後肩膀一頂,就將攬月頂了出去,力氣之大,讓不加抵擋的攬月踉蹌著往前跑了好幾步,直撞到站在一旁的一個轎夫身上。但轎夫卻紋絲不動,也絲毫未讓,等到攬月站穩,才往後退了一步,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仍是那樣站著。
緊跟著又從樓中飛出兩道身影,一左一右架住何老大,這時攬月才看到剛才救自己一命的竟然是段禦龍。見他隨意甩了甩衣袖,出聲道“把他帶走,略施小懲,壞了海幫主的興致還差點傷了攬月公子,不可輕易饒恕!”平和的語調,像是在談論今天吃啥一樣平淡。
“是,少爺!”兩人一左一右拎起何老大,轉瞬間沒了身影。剛才跟在何老大身邊的人頓時做鳥獸散。
“攬月多謝段公子救命之恩,請段公子再到樓裡坐坐,讓攬月敬你一杯,樓裡有收藏的十八年的女兒紅,請段公子品嘗,以答謝段公子。芸娘…”攬月左手高高舉起,招呼芸娘,右手背到身後悄悄做了個手勢,然後右臂一伸,做了個請的姿勢。
“攬月公子太客氣了,剛才本就是舉手之勞,何況若是我在此讓攬月公子受傷,那我心裡可要過意不去了。剛才那下想必攬月公子受驚了吧,今天酒也喝儘興了,不如就到此為止吧,多謝攬月樓的熱情款待,禦龍很是高興。”
“這…”
“哦,還請莫要懲罰夜雨姑娘,今天本就是我的手下過於緊張,還請攬月高抬貴手。”
“既然段公子都張口了,攬月還怎敢罰那丫頭,隻怕是以後越來越無法無天了。”段禦龍笑了笑,沒有再說話,回身看了站在身後的海大勝,段禦龍拱手道“多謝海幫主的招待,禦龍甚是開懷,答應海幫主的事禦龍定回稟父親,早日給海幫主滿意的答複,禦龍不勝酒力,今晚就到此為止,禦龍先告退了。”
段禦龍騎馬先行,軟轎緊跟在後,段禦龍身邊的兩個保鏢不知道何時已經回來,跟在最後騎馬離開了。不見了何老大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
夜深,月明,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