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肌肉，已經超越了普通健美或者格鬥的範疇，達到了一種近乎藝術的境界。那賁張的胸肌、寬闊的背肌、如同鋼纜般盤結的手臂，以及棱角分明的腹肌，組合在一起，不像是由血肉構成，更像是用一整塊最堅硬的花崗岩雕刻而成。每一塊肌肉的線條都清晰得如同刀劈斧鑿，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感。燈光下，汗珠順著他古銅色的皮膚緩緩滑落，勾勒出肌肉的深邃輪廓，讓他看起來宛如一尊從古地球博物館裡走出來的、被賦予了生命的古希臘戰神雕塑。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靜得如同一潭深水，卻又蘊含著足以吞噬一切的威壓。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龐上，布滿了細小的傷疤，每一道疤痕都是一枚勳章，記錄著他過往的榮耀。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就形成了一個強大的氣場，仿佛整個擂台，乃至整個酒吧，都成了他的領域。
短暫的死寂之後，是火山爆發般的狂熱。之前所有的喧囂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此刻的萬分之一。
“莊元！是莊元！真的是拳神莊元！”
“天哪！我不是在做夢吧！我竟然親眼見到了活著的傳奇！”
“拳神！拳神！拳神！”
壓抑了十幾秒的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淹沒了整個空間。人們瘋狂地呐喊著，尖叫著，一些年長的拳迷甚至激動得熱淚盈眶。他們高舉著手臂，揮舞著拳頭，用最原始的方式，向這位擂台上的帝王致以最崇高的敬意。酒精、狂熱、懷舊、崇拜……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氣氛攀上了前所未有的巔峰。
在人類波瀾壯闊的格鬥史上，誕生過無數被冠以“拳神”稱號的強者。但對於近半個世紀的人們來說，“拳神”這個詞，隻有一個指向——那就是莊元。
他是一個時代的符號，一個不敗的神話。他以一種近乎碾壓的姿態統治了重量級拳壇整整十五年，直到十幾年前，在他職業生涯的巔峰時期，他選擇了急流勇退，留下一個令無數人扼腕歎息的傳奇背影。他退役得太突然，也太徹底，十幾年間銷聲匿跡，仿佛人間蒸發。所有人都以為，這個名字將永遠封存在曆史的殿堂裡。
然而今天，這個活著的傳奇，這個本應在豪宅裡享受退休生活的神話人物，竟然出現在了酒吧擂台上，這種巨大的反差感和衝擊力，讓每一個在場的觀眾都陷入了癲狂，他們不在乎他為什麼會來，不在乎他要和誰比賽，他們隻知道，他們正在見證曆史。
“金舌”托尼再次展現了他對場麵的完美控製力。他沒有立刻打斷觀眾的狂歡，而是任由這股情緒的浪潮翻湧了足足兩分鐘。他知道，情緒需要宣泄，而充分的宣泄之後，才能更好地引導。當他敏銳地察覺到呐喊聲的高度開始出現一絲微不可察的衰減時，他才重新舉起了麥克風。
“是的！你們沒有看錯！他就是我們唯一的拳神——莊元！”托尼的聲音充滿了自豪與激情，“傳奇歸來，神話再臨！但是，一個王者，需要一個挑戰者來彰顯他的威嚴！現在，讓我們用同樣熱烈的掌聲，歡迎今晚的另一位勇士——”
他刻意拉長了聲音，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然後猛地一揮手，指向擂台的另一側入口。
“‘罪——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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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這個聽起來有些邪氣和陌生的名字，另一個身影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沒有隆重的燈光，沒有激昂的音樂，隻有一束普通的白光跟著他，仿佛是舞台監督不情不願的敷衍。
一個年輕人登上了擂台。他的出場，與拳神莊元形成了天與地般的鮮明對比。
他的年齡看起來大約在三十歲左右，一頭利落的黑色短發，五官普通，屬於丟進人海裡就再也找不出的那種。他赤裸著上身，隻穿了一條簡單的黑色格鬥短褲。他的身材……不能說不好，肌肉線條分明，看得出是經過嚴格訓練的。但這種“好”，是凡人的好，是優秀運動員的好。
當他站在如同山巒般雄偉的莊元麵前時，這種對比就顯得尤為殘酷。他的體型明顯比莊元小了一整圈，身高至少矮了半個頭，體重更是差了不止一個量級。如果說莊元是重型坦克，那他最多算是一輛輕型裝甲車。這根本就不是一場公平的對決，甚至看起來像是一場滑稽的表演賽。
他身上沒有莊元那種君臨天下的霸氣，也沒有其他拳手那種張揚的匪氣。他隻是安靜地走上擂台，安靜地站定，眼神平靜地看著地麵，仿佛周圍山呼海嘯般的聲浪與他無關。
“罪龍？這是誰？從來沒聽說過！”
“搞什麼鬼？讓這種小個子跟拳神打？這是在侮辱莊元嗎？”
“喂！托尼！這就是你說的‘主菜’？找個無名小卒來給拳神當沙包嗎？”
觀眾席上，剛剛還狂熱無比的氣氛迅速冷卻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失望、質疑和憤怒。噓聲和倒彩聲開始此起彼伏。
托尼似乎早有預料，他立刻用他那富有煽動性的聲音進行補救：“嘿，朋友們，不要被表象迷惑！這位年輕的鬥士，‘罪龍’，可不是你們想象中的軟柿子！他或許沒有拳神那樣輝煌的過去，但他擁有一個充滿希望的未來！就在最近的三個月裡，他在各大黑市拳賽中，取得了三十四場連勝的驚人戰績！其中二十場是ko對手！他是一顆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
托尼的舌頭燦若蓮花，但他巧妙地隱瞞了一個最關鍵的事實：在“罪龍”那三十四場官方記錄的勝利背後，是在更深、更黑暗、從不留檔的地下死鬥場裡，長達數年的、超過五千場的血腥勝利。那是一個足以讓任何格鬥家都感到不寒而栗的數字，一個用無數對手的鮮血和白骨堆砌起來的恐怖記錄。
然而，對於隻相信名氣的觀眾來說，三十幾場勝利，在拳神莊元那不敗的傳奇生涯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甚至有些可笑。他們根本不買賬，噓聲反而更大了。甚至有人開始朝擂台上扔酒瓶和雜物，發泄他們的不滿。
陳楚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或狂熱或憤怒。從“罪龍”出場的那一刻起，他的身體就猛地繃緊了，雙眼死死地鎖定在那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年輕人身上，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陳楚和這裡的絕大多數人不同，在陳楚眼中，莊元雖然依舊強大，但他的氣息中，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屬於歲月和安逸的“鏽跡”。他的強大是外放的，是展示給所有人看的，如同正午的太陽，光芒萬丈，卻也毫無保留。
而那個“罪龍”……
陳楚的瞳孔微微收縮。他看到，在全場的噓聲和倒彩中，那個年輕人的心跳和呼吸頻率，沒有絲毫改變，他的站姿看似放鬆，雙腳的間距，膝蓋的微曲，重心的分布，卻構成了一個最穩定、也最利於瞬間爆發的完美結構，他的眼神看似空洞地望著地麵，但陳楚能感覺到，他的餘光像一張無形的網，覆蓋了整個擂台，包括莊元的每一個細微動作，甚至包括了主持人托尼的位置。
他不是平靜，而是沉寂。如同風暴來臨前，海麵的絕對死寂。他不是弱小，而是收斂。如同毒蛇在發動致命一擊前，將全身的力量都收縮到極致。
陳楚隻看了一眼，他就確定，這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人物，那種危險，不是寫在臉上的凶悍，而是刻在骨子裡的、從屍山血海中磨礪出來的、純粹為了殺戮而存在的本能。
莊元是一頭雄獅，威風凜凜，宣告著自己的統治，而這個“罪龍”，是一條潛伏在深淵中的毒龍，他收斂了所有的鱗爪和氣息，耐心地等待著獵物最鬆懈的那一刻。
這場對決，根本不是什麼傳奇的回歸表演賽，也不是新星挑戰舊王的勵誌劇。
陳楚的直覺在瘋狂地向他報警——這是一場精心布置的、必有一方會倒下的血腥屠殺，而那個被所有人低估、被所有人嘲笑的年輕人，才是這場屠殺中，手持屠刀的那個。
陳楚死死地盯著擂台上的罪龍，他感覺自己仿佛在凝視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暗漩渦，而整個喧囂的酒吧，連同那光芒萬丈的拳神，都即將被這個漩渦無情地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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