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陳楚的瞳孔赫然緊縮，從正常的尺寸急劇收縮，宛如被超新星爆發的強光正麵照射的針孔一般！
“你沒有把末日遊輪上的異能者研究成果……全部分享出去？”陳楚的聲音低沉而壓抑，像是在極力克製著即將噴薄而出的火山熔岩。每一個字，都仿佛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帶著金屬摩擦般的、令人牙酸的質感。
陳楚清晰地記得，那是他們的約定，為了踐行他心中“力量屬於全人類，而非少數人的特權”的信念，他當眾承諾會將這些能夠引領異能進化的寶貴資料，無償地、毫無保留地分享給每一個人。
柳暗看著他驟變的臉色，看著他眼中燃燒的怒火，非但沒有絲毫的愧疚或不安，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狡黠的、如同小狐狸般的笑容，那笑容裡，有洞悉人性的聰慧，也有對陳楚那份近乎“天真”的理想主義的淡淡嘲弄。
“分享了啊，當然分享了。”她輕快地承認，仿佛在陳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隨即，她話鋒一轉，那抹狡黠變得更加明顯，甚至帶上了一絲挑釁的意味，“不過，我也保留了一部分。最核心、最關鍵、最能讓人一步登天、窺見神之領域的那一部分。”
“我們當時約定好了，在星際網絡上全部分享的！”陳楚嚴厲的語氣如同出鞘的利劍，帶著冰冷的寒光，直指柳暗，他向前踏出一步，那源自無數次生死搏殺的強大氣場瞬間擴散開來，房間內的空氣仿佛都因此而凝滯、顫抖。
陳楚很少對柳暗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但這一次，她觸碰到了他絕不能退讓的底線——承諾與信義。
那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承諾，是他用以團結所有可以團結的力量，對抗共同敵人時，所豎起的一麵光輝的旗幟，如今，柳暗卻親手在這麵他珍若性命的旗幟上，撕開了一道巨大而醜陋的口子，讓它在現實的狂風中顯得如此可笑。
麵對陳楚那幾乎要將鋼鐵融化的怒火，柳暗卻隻是優雅地聳了聳她那線條優美的秀肩，這個動作充滿了不以為意的慵懶與淡然，仿佛陳楚所珍視的、看得比生命還重的信義，在她眼中不過是孩童間天真的戲言，一陣風就能吹散。
“是啊，我是答應過要分享。”她歪了歪頭，如瀑的長發隨之滑落肩頭，那雙清澈的眼眸中帶著一絲無辜的戲謔，仿佛在看一個無理取鬨的孩子。“可是，我有說過，要‘全部’分享嗎？合約的文字遊戲，你不是比我更懂嗎？在那種情況下，我們誰有時間去擬定一份逐字逐句都毫無漏洞的法律文書呢？”
“……”
陳楚瞬間語塞。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無法反駁。是的，在那種混亂的情況下，他們的約定更多是一種口頭的、精神層麵的共識。柳暗的狡辯，雖然無賴到了極點，卻又精準地擊中了他無法辯駁的軟肋。
看到陳楚那副又氣又無奈、仿佛吞下了一隻蒼蠅的表情，柳暗知道火候已到，她收起了臉上的戲謔，神情在瞬間變得嚴肅而銳利，如同出鞘的寶劍。
柳暗不允許陳楚繼續沉浸在這種無謂的、理想化的道德掙紮中，她要讓他看清現實的殘酷，以及手段的必要。
“陳楚！你清醒一點！異能研究成果，是我們手中最重要、最強大、也是唯一的一張王牌！而且，這張王牌，是你，陳楚，是你一個人辛辛苦苦，冒著生命危險，從屍山血海裡拚死拿回來的！為什麼要白白地、毫無保留地分享出去？！憑什麼讓他們坐享其成？！”
她的質問如同一連串重錘，狠狠地敲擊在陳楚的心上，柳暗的話，成功地勾起了他內心深處最本能的、對於自我價值與付出的肯定。
“但是，當初我答應過他們。”然而，陳楚依然固執地堅守著自己的信念，那是他穿越無儘黑暗的燈塔，也是養父的教導。
柳暗聞言，發出了一聲冰冷的、充滿了不屑的嗤笑。那笑聲裡充滿了對“他們”——那些曾與陳楚對賭的異能者勢力的鄙夷與嘲諷。
“他們？他們還答應過你，不沉迷賭博呢！結果呢？！他們轉頭就輸了三萬億帝國幣，把整艘代表著榮耀與未來的‘晨曦號’都給抵押了！陳楚，你告訴我，他們遵守信用了嗎？對於一群毫無信義可言的賭徒，你跟他們講信義，你不覺得可笑嗎？”
“……”
陳楚再次無言以對，他張了張嘴，卻隻能吐出無聲的、冰冷的空氣。柳暗用最尖銳、最殘酷的事實，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那份理想化的“信義”是何等的不堪一擊，他所要守護的承諾對象，本身就是一群背信棄義之徒，他的堅持，在這一刻，顯得如此的蒼白，如此的固執，甚至有些可笑。
看到陳楚那堅固的信念防線已經徹底動搖，布滿了裂痕，柳暗乘勝追擊，她的眼神變得無比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陳楚，穿透了這間指揮室的牆壁，看到了未來數百年星海的血雨腥風，她的聲音也隨之沉靜下來，帶著一種運籌帷幄的戰略家所特有的、不帶絲毫感情的冷靜與決絕。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陳楚，你必須明白一個最基本的現實：異能者，是五大星域中最強大、最自由，也最桀驁不馴的一個群體。”她緩緩踱步，幽藍的星光在她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如同權力的披風，隨著她的移動而搖曳。“他們與五大星域所有的皇族、大門閥、大財團，都有著千絲萬縷、盤根錯節的聯係。他們是舊秩序最堅定的守護者，因為他們本身就是舊秩序最大的受益者。你要想統一五大星域，建立一個全新的、屬於所有人的秩序，那麼，這些遍布星海、無處不在的異能者，將會是你最大、最頑固、最難以根除的阻力。”
她停下腳步，轉身，正視著陳楚，目光灼灼，亮得驚人，仿佛有兩顆恒星在其中燃燒。
“如果不用一點雷霆手段，不用一點足以拿捏住他們命脈的籌碼，那麼，可以預見的是，在接下來數十年，乃至數百年裡，我們都將會陷入和無窮無儘的異能者的戰爭之中。那將是無休止的暗殺、叛亂、顛覆，我們的新秩序將永遠建立在流沙之上，隨時可能因為一次不起眼的浪潮而徹底崩塌。你所期望的和平，將永遠不會到來。”
說到這裡，柳暗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近乎冷酷的狠勁，那張平日裡巧笑嫣然、毫無瑕疵的絕美臉龐，此刻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鐵血氣息，她不再是那個需要陳楚保護的女孩，而是一位手握屠刀、準備重塑世界的女王。
“但現在，不一樣了。”她的語氣中充滿了勝利者的驕傲與自信，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因為，我，掌握了五大星域所有有價值的、能讓他們更進一步的異能研究成果。我掌握了他們通往更高力量殿堂的唯一鑰匙！我可以輕輕鬆鬆地拿捏他們，讓他們俯首帖耳，讓他們成為我手中最鋒利的劍。隻要他們敢不聽話，隻要他們敢有異心，我就可以隨時關上那扇通往神域的大門，讓他們在原地踏步，眼睜睜看著彆人超越自己，最終被時代徹底淘汰出局！對於他們來說，這比死亡更可怕！”
陳楚的心臟猛地一縮。他終於完全理解了柳暗的計劃，這不是簡單的收買，也不是暫時的威脅，而是一種絕對的、從根源上的、作用於靈魂深處的控製，對於將力量視為生命，將進化視為唯一追求的異能者而言，這無疑是最致命的枷鎖，是他們永遠無法掙脫的宿命。
他依然抱著最後一絲懷疑，或者說，是他內心深處對人性光輝的最後一點期望在作祟。“你認為，他們會因為這一點異能研究成果，就輕易屈服嗎？他們中的強者，哪個不是心高氣傲、寧折不彎之輩？”
“咯咯咯……”柳暗突然發出了一連串清脆悅耳的笑聲，那笑聲在寂靜的指揮室裡顯得格外響亮，充滿了對陳楚這個問題的嘲弄。“陳楚啊陳楚，你以為這個世界上的人，都像你一樣油鹽不進，把所謂的風骨和原則看得比命還重嗎？你太不了解這些所謂的強者了。”
她的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一字一頓、如同宣判般的冰冷話語。那聲音不大，卻仿佛帶著整個宇宙的重量。
“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超過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都是趨炎附勢的。而異能者這樣的強者，他們比任何人都更懂得力量的可貴，對力量的本質認識得更為徹底。所以，他們隻會效忠於能給予他們更強力量的人，隻會依附於真正的強權！你看看，你看看那些成名已久的強者，拳神、穆術、周全、餘任飛……他們哪一個，不是依附在某個皇權或財團的羽翼之下？！他們所謂的驕傲，在更強大的權力和更誘人的利益麵前，一文不值！”
陳楚沉默不語，他無法反駁，因為柳暗說的全都是事實，那些聲名顯赫的異能者，無一不是現實的既得利益者，他們的強大，早已和世俗的權力緊緊捆綁在了一起，成為了舊秩序的一部分。
柳暗所揭示的、赤裸裸的現實麵前，他一直以為可以用道義和熱血去感化、去團結所有人，但柳暗卻用最殘酷的方式告訴他，能讓這群餓狼真正臣服的，隻有更鋒利的牙齒和更堅固的鎖鏈和更有價值的利益交換。
柳暗靜靜地看著陷入沉默的陳楚，她知道，這場關於理念的交鋒，她已經贏了。現在，她需要給他最後一擊，不是為了炫耀，而是為了讓他徹底接受這個由她主導的、全新的權力格局，讓他從理想的雲端，回到現實的土地。
她緩緩走上前，與他並肩而坐，一同望向那片浩瀚無垠、光影流轉的三維星圖，她的聲音不再咄咄逼人，而是恢複了一種異乎尋常的平靜，但這種平靜之下，卻蘊藏著比任何激烈言辭都更加強大的力量，那是一種屬於勝利者和掌權者的，不容置疑的威嚴。
“陳楚，過去，那些皇族和門閥是強權，所以異能者依附他們，成為他們的爪牙。但現在……”她微微停頓，側過頭，目光如星辰般明亮地注視著陳楚那線條剛毅的側臉，“現在，我，就是新的強權。所以，他們必須要依附我，效忠我。這是宇宙間亙古不變的法則，弱者依附強者，就如同行星圍繞恒星旋轉。”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種君臨天下的氣魄，仿佛她口中的話語，就是宇宙的真理。
“我讓他們待在自己的房間裡麵，不準外出，他們就必須要安安靜靜地待在房間裡麵，一步都不能踏出。因為，這不是請求，也不是商議。”
她紅唇輕啟，吐出了最後兩個字，那兩個字仿佛帶著萬鈞之力，在指揮室中落下定音之錘，震得整個空間嗡嗡作響。
“這是，命令！”
“……”
陳楚先是一愣，隨即，他瞬間恍然大悟。
難怪，難怪最近這一段時間，那些跟隨在他身邊，名義上是“盟友”，實則是“賭債人質”的拳神、穆術等人，會一反常態地安分守己。他們那些人，個個都是桀驁不馴、惹是生非的好手，平日裡不是切磋比武，就是四處尋釁，精力旺盛得仿佛永遠不會枯竭。可這段時間，他們卻都像變了性子一樣，一個個安安靜靜地待在自己的房間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仿佛集體進入了閉關修行的狀態。
他之前還曾感到奇怪，甚至有些欣慰，現在想來，自己是何等的天真，何等的可笑！
原來，這一切的背後，都是因為柳暗，是她，用那份被她“保留”下來的、最核心的異能研究成果作為無形的韁繩，牢牢地控製了這些不可一世的強者，她的一道命令，比自己苦口婆心的勸說、甚至武力威懾都更加有效，她不動聲色之間，悄無聲息地把一群異能者收歸麾下。
陳楚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他沒有再說什麼，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回答。
一種無聲的、沉重的回答。
陳楚知道，他輸掉了這場辯論，也默認了柳暗的道路。或許，這才是通往那個終極目標的、最快也最有效的捷徑。隻是這條路上，鋪滿了被他親手拋棄的原則與諾言的碎片，走在上麵，每一步都紮得心口生疼。血戰的擂台早已擺下，而命運的決擇，似乎在他們都未曾察覺的時刻，已經由柳暗替他做出了選擇。
靜謐，如同深海之底，沉重地壓在這間素雅而空曠的房間裡。
光線從巨大的舷窗斜斜射入，在光潔如鏡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的界限，塵埃在光柱中如微縮的星辰，無聲地起舞、旋轉、飄零。
柳暗就站在這光與影的交界線上，她的身影一半沐浴在溫暖的星輝中，一半隱匿於深沉的黑暗裡，她靜靜地看著陳楚，那個陷入了漫長沉默的男人，他的身形依舊挺拔，但那份往日的銳氣與果決，此刻卻被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