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走近,就聽到一陣刺耳的喇叭聲和聲嘶力竭的哭嚎聲。
隻見鎮政府大院門口,一輛破舊的五菱宏光橫在路中央,車頂上拉著一條刺眼的白色橫幅,上麵用黑色的油漆寫著歪歪扭扭的大字:“鎮政府草菅人命!為搞拆遷,害死我叔許老賴!”
一個身材壯碩、剃著光頭的漢子,正趴在車頭引擎蓋上,一邊捶打著車蓋,一邊嚎啕大哭,哭聲之大,幾乎傳遍了半個鎮子。
這人正是許老賴的親侄子——許大棒。
而在他旁邊,上田村的治保主任陸川,則一臉“為難”的拉著他的胳膊,嘴裡不停的勸著:“大棒,大棒你冷靜點!有話好好說,不能這麼鬨啊!這……這讓領導多難看!”
名義上是在勸架,可那陰陽怪氣的語調和不時瞥向周圍越聚越多的圍觀群眾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
李若男帶著人一到場,鄒江立刻就沉下了臉。他邁著沉穩的步子走上前,用那幾十年在鎮裡積累下來的老資曆,沉聲對陸川喝道:“陸川!你這個治保主任是怎麼當的?還不快把人帶回去!有什麼問題,到我辦公室談!我保證,鎮上一定會給你們一個明確的解釋!”
陸川高舉雙手,一臉委屈:“鄒鎮,您這可就是冤枉我了。許大棒來鬨事,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胡立新也帶著幾名派出所的民警擠了進來,他擋在許大棒麵前,臉色鐵青,緊咬著一個原則不放:“許老賴的死,是刑事案件,縣局公安機關正在全力偵查!這件事,絕對和鎮政府的拆遷工作沒有任何關係!許大棒,你現在這種行為,已經涉嫌尋釁滋事!我警告你,立刻停止,否則我們就要依法采取強製措施了!”
胡立新身為派出所所長,出了這檔子事,本來就夠丟臉的了,語氣相比平時嚴肅了不止一星半點。
然而,許大棒就像沒聽到一樣,依舊趴在車上,哭嚎得更加賣力了。
“哎呀,這叫什麼事嘛!”
史麗君終於找到了她期待已久的舞台。她撥開人群,走到最前麵,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對著許大棒厲聲教訓道:“你這同誌,怎麼這麼無理取鬨?空口白牙,一張嘴,就把我們鎮裡上上下下這麼多領導乾部,全都說成了殺人犯和幫凶?我告訴你,誣告陷害,也是要坐牢的!”
她頓了頓,仿佛“不經意”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周圍所有人都聽清楚:“我是縣委代理書記史麗君。我今天就在這裡,我倒要看看,誰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往我們黨和政府的臉上抹黑!”
“縣委書記?!”
許大棒的哭聲戛然而止。他猛的抬起頭,看到史麗君那副官威十足的模樣,先是一愣,隨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連滾帶爬的從車上下來,“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史麗君麵前,抱著她的腿大聲哭喊:“史書記!青天大老爺啊!您可要為我們小老百姓做主啊!他們官官相護,我叔死得冤枉啊!”
史麗君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她看也不看李若男一眼,直接對胡立新頤指氣使的命令道:“胡所長,還愣著乾什麼?把人帶走!這不就是典型的無理取鬨嗎?要是人人都像他這樣,有點不滿就來政府門口撒潑打滾,那我們鎮裡乃至縣裡的工作,以後還怎麼開展?”
胡立新額頭上滲出了冷汗,他看了一眼李若男,又看了一眼史麗君,一時間進退兩難。
就在這時,李若男終於開口了。
“史書記,”她的聲音平靜而有力,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您的做法,未免太過激了一點吧。有矛盾,我們就應該解決矛盾;有誤解,我們就應該澄清誤解。這麼簡單粗暴的把人抓起來,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會激化矛盾。”
她沒有理會史麗君瞬間變得鐵青的臉色,徑直走到許大棒麵前,平視著他問道:“你叫許大棒?你說,你叔叔的死,是鎮裡派人乾的。那你……有什麼證據嗎?”
許大棒被李若男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問得一愣。
證據?他哪有什麼證據?
他就是聽了陸川的幾句挑唆,加上對拆遷政策不滿,才腦子一熱跑來鬨事的。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終隻能強詞奪理道:“證據……證據就是全村的人都簽字拆遷了,就我叔家那房子是新蓋的,拆了最虧!他跟鎮裡要賠償,鎮裡不給,就有理由殺了他!”
“胡說八道!”胡立新氣得吹胡子瞪眼,上前一步就要嗬斥。
李若男卻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早就跟你說了,你這一套不管用!你還非要來!淨會給領導們添麻煩!”一旁的陸川見狀,立刻跳了出來,恰到好處的刺激道。
他一把拉住許大棒的胳膊,就要把他往車裡拖,“走走走,趕緊跟我回去!彆在這兒丟人現眼了!”
陸川這番話,用意極其險惡,瞬間點燃了許大棒心中最後的瘋狂。
“我不走!”許大棒猛的甩開陸川的手,死死的抱住車門,用儘全身力氣嘶吼起來,“我不走!你們官官相護!沒天理了!鎮政府為搞強拆就殺人!縣委書記和鎮上書記都是一夥的!我沒的方伸冤了啊——!”
他這徹底不講道理的撒潑哭喊,如同病毒般迅速感染了圍觀的群眾,議論聲、質疑聲四起。
史麗君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
她本想借機打壓李若男,卻沒想到自己也“躺槍”,被這個刁民一起罵了進去。
這要是傳出去,她和李若男“沆瀣一氣”的名聲可就坐實了!
“胡立新!”史麗君再也顧不上什麼風度,尖聲叫道,“立刻把這個人給我抓起來!馬上!再讓他這麼鬨下去,我們縣、鎮兩級政府的威信和顏麵,往哪兒放!”
胡立新這次不敢再猶豫,他抓起對講機,大聲喊道:“一隊二隊!過來抓人!帶回所裡!”
幾名警察立刻衝上前,將仍在拚命掙紮的許大棒製服,強行塞進了警車。胡立新又指揮著聯防隊員,開始疏散圍觀的群眾。
一場鬨劇,總算暫時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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