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皇後把事情大概說了說,隻說要趁還沒出大事,將棠嫿送出宮。既然桐兒和棠嫿都要出宮,單留下一個玉苓又挺顯眼。乾脆就一起送出去,這批伴讀的使命就算完成了。過段時間或再重選幾個。
安平沒了聲音。她雖然時時反抗顧皇後。但一旦涉及皇帝的新歡,她總是天然站在顧皇後一邊。何況這次還事關她的伴讀。若是真的東窗事發,不僅顧皇後丟臉,連她的顏麵也會丟光了。
太子與安平陪顧皇後晚膳的時候,顧皇後心中已經平靜了。皇帝信守了他的承諾,他沒有再去找過葉棠嫿,將葉棠嫿交給她處置了。但這兩天皇帝都沒有再來兩儀宮。
他得不到滿足,也會有些脾氣。
每當這時候,她都會想,這次裂縫是有驚無險度過了,她費心維護了這麼多年,所得到的一切就是永遠戰戰兢兢等待,等待不知道哪一天他們之間的縫隙徹底崩裂無可挽回嗎?
她又想到靜瓏真人,說她總是心不靜,心難定。她總想著這些,心怎麼定?
所幸她還有兩個孩子,朝臣都是站在太子這一邊的。呂後請出四賢的故事她讀了無數遍。她隻要牢牢掌控住太子就足夠了。
兩儀宮晚膳的時候,玉苓在懿光園獨自用了飯。之後她一個人又覺得無聊,可去桐兒屋裡,她怕染了病氣,去棠嫿那裡,她也覺得晦氣。她隻能孤零零在燈下看了一會兒書,最終還是忍不住好奇,領著宮女走去逛倚梅館的小院子。
從院子裡可以看到當初清沅住的西廂已經空了。棠嫿還住在東廂,可從窗戶看也是一片黑暗,隻有窗下留了一盞小燈,看起來死氣沉沉。
玉苓心中莫名害怕起來,不敢進去與棠嫿說話,匆匆離開了。她心中暗暗嘀咕,棠嫿莫不會是瘋了吧。
等到第二天一早,安平公主就將棠嫿和玉苓都召到麵前說話。
玉苓白天一見棠嫿,隻見棠嫿似乎消瘦了些,但神色不像剛回來的時候那麼萎靡了,十分平靜的樣子,並沒有瘋像。
玉苓略有尷尬地向棠嫿打招呼,棠嫿也是淡淡的,與從前似乎沒有兩樣。
到了公主麵前,安平讓她們坐下,然後開門見山道“這件事情本該同你們三個人說的,但桐兒身體不好,我就派人去和她說了。這事情就是皇後說了,你們本非宮女女官,是我的伴讀,長久讓你們留在宮中,與家人分離,有違人倫。正好重陽快到了,你們正好可回去與家人團聚。”
安平說完這話隻是看著棠嫿。棠嫿眼中已經慢慢漾出淚光,她一臉解脫。她向安平端端正正行了禮,輕聲道“謝皇後恩典,謝公主恩典。”
玉苓還有些迷惑,棠嫿一行禮,她也跟著行了禮謝恩。然後她忍不住問“那過完節,我們什麼時候回來。”
安平公主這才看向玉苓,淡淡道“不用回來了。”
她點點頭,立刻有宮女端上兩盤賞賜,都是些精美飾物,金啊玉的,宮中所造,十分華麗。安平說是賞賜給她們,作為這段時間的答謝。
玉苓如遭雷擊,她萬萬沒想到竟是這樣。但她不敢違抗,嘴唇顫動也說不出一個字來,隻能默默領賞。回去之後宮女就開始手腳麻利為她收拾行裝了。
很快燕王的人又去了一趟顧家,清沅收到了好消息。至少她覺得這是個好消息,對棠嫿和桐兒都算是好消息。
兩天之後,宮中的三位伴讀都回到了家中。葉家派人上門來送了東西,說棠嫿回到家中,不日將會來拜訪。
很快,清沅與棠嫿就見了一麵,她們在觀雲坊附近的寺中匆匆見了一麵。兩人都換了家中的衣服,不複在宮中的裝扮,隻覺恍若隔世。
棠嫿話不多,她告訴清沅,皇後派人來說了婚事。清沅吃驚“這麼快?”
棠嫿悵然道“是啊。這麼快。”
清沅有些擔心,不知道皇後給她指的這個人如何,隻知道遠離京中,地方又遠,遠嫁異地,家中難以照顧,全要仰仗婆家與丈夫了。
她有些欲言又止,棠嫿仿佛看出了清沅想說什麼,她說“你想勸我?想問我後不後悔?我不知道,十年後的事情,我怎會知道。但我至少此刻十分輕鬆。”
她微笑了,這是她唯一一次微笑“清沅,你知道麼。你拖著我去對顧皇後坦白的時候,把所有話對顧皇後說出口的時候,是我這輩子最痛快的時候。我怕的要命,但又異常痛快。”
清沅忽然明白了,什麼都明白了。棠嫿溫順的性子裡那股滿不在乎的莽與傲都在。上輩子也好,這輩子也好,總有一刻,她會讓這些都爆發,然後將之歸結為命運。
她喜憂俱在,輕輕伸手,撫了撫棠嫿的臉,指尖順著棠嫿秀美的眉梢滑落,說“答應我……好好過日子……好好活下去……”
棠嫿含著淚,點點頭。
送走了棠嫿,清沅就耐心等待婚期。葉家在匆忙為棠嫿準備嫁妝,她定的遲,婚期卻比清沅還早,還要送嫁去外地,因此異常忙亂。
至於玉苓那邊,隻有家中長輩來往了一次。之後就沒了動靜。清沅估摸著玉苓心中不會好受,但這也不是清沅所關心或在乎的事情了。
她數著日子,繡好了好幾件新裳,婚期就越發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