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清沅來說,被關在這裡並不算難熬,她隻是擔心宮外的情形。誠國公還以為燕王“死了”,不知道又會和什麼狐朋狗友去喝酒慶祝。
等到快中午時候,依然沒有人來提清沅。清沅還沉得住氣——燕王必然是會麵對太後,吳皇後,還有參與密謀的大臣謀士,他沒那功夫來審她。這裡沒有筆墨,她就蘸著茶水在桌上寫字玩。
等過了午的時候,清沅看看日頭,隻覺得這一切應該塵埃落定了。燕王有這麼長時間,足夠掌握整個皇宮了。恐怕顧太後這時候也已經被他關在宮中了。
到了夕陽西下時候,清沅開始懷疑燕王或者他的手下是不是把她忘記在這裡了。
小隔間中沒有人來送茶,爐子已經冷了,茶水都冰涼。果子放了一天,清沅也不想碰。室內也漸漸能感覺到外麵的寒意。
清沅不禁裹緊了衣服。她想,也許燕王為了不泄密,會把她在宮中囚禁好幾天。但誠國公府夫人入宮未歸,也會讓人生疑。除非燕王派宮人去誠國公府上傳話,說太後將她留宿宮中。這種情況也有過,隻是很少……
清沅正想著,門打開了,她忍住站起來的衝動,她不想在宮人麵前顯得渴求和狼狽。她安安穩穩地坐著,依然低著頭用手指蘸水在桌上練字玩。
這麼多年下來,她早就練了這身功夫——不論心中如何起波瀾,都是麵色不改,永遠保持優遊的姿態。
陌生的腳步聲慢慢踱到桌邊。她專心致誌,頭都不抬。
“夫人的字果然名不虛傳。”燕王淡淡道。
清沅驀然抬頭,燕王正看向她。
他眼中似乎閃過一絲笑意,但清沅懷疑那是在笑她不知死活。
她慢慢起身,緩緩給燕王行了禮。她動作稍稍有些慢,這樣行禮更好看。男人總歸不會討厭好看的女人。或者說,一個男人即便討厭一個女人,也不會討厭她的好看。
燕王竟然向後退了一步。
他好像刻意拉開與顧清沅的距離。
“夫人今日一早進宮,有什麼事要辦?”燕王開門見山。
清沅道“今日要進宮為安平公主寫一幅字,年末事多怕耽擱時間所以一早就進宮。每次進宮我必先去給太後請安。”
可惜這個謊言能糊弄誠國公,卻糊弄不了燕王。
燕王道“是麼?我已經問過安平公主了。她說確實是有要你寫字一事,隻是你昨日入宮時候,她就已經與你說過了,這幾日她都要靜養。要你不必進宮了。”
原來安平昨日叫她這幾日不必入宮,其實是在提醒她——看來安平也與燕王有互通消息。
清沅看清楚了燕王的表情,他果然是在笑,他甚至像有些為她惋惜的樣子,這就使他的微笑看起來更殘忍了。
清沅微微抬起下巴,她絕不顯露半分被羞辱的羞恥。在這宮中她看多了成王敗寇,也不是沒想過自己會有這一天。所以她還不至於要在燕王麵前痛哭流涕。
“是麼,那請殿下代我轉告公主,多謝她的提醒。”她平靜道。
燕王道“夫人是不肯說今日到底是為何事入宮了?”
清沅想,她即便說了自己隻是想提醒一句顧太後才入宮,燕王也不會信了。
她沉默不言。
燕王道“那就請夫人讓宮人搜一下身吧。”
清沅明白了,燕王是懷疑她帶了什麼東西給太後,或者太後皇後讓她帶什麼東西出去。
兩個嬤嬤走過來,清沅就要和這兩個嬤嬤去角落的暗間去,那裡是專門解手清理的地方,一般搜身都在那裡搜。
燕王淡淡道“就在此處。”
清沅失聲“不行!”
燕王不說話,他指指屏風,立刻有兩個內侍將屏風搬過來,擱在燕王和清沅中間,將他們分在兩邊。
兩個嬤嬤與清沅在一邊,燕王在另一邊。
屏風雖然擋住了視線,但可以聽到另一邊的聲音。燕王道“我要清楚聽見每一件東西。”
兩個嬤嬤搜身的時候,將清沅身上所佩戴的每一件東西都大聲報了出來。
清沅從未受過這樣的屈辱。她原以為十幾歲的時候為父親奔波料理喪事的時候,所遭遇的冷遇和白眼就是最大的屈辱了。沒想到在過了十年養尊處優的生活之後,她被這樣羞辱。
她甚至覺得那個男人的目光能穿透屏風,落在她赤裸的肌膚上。
搜完了,什麼也沒有。
兩個嬤嬤默默為清沅穿上衣服。
屏風撤去了,清沅看到燕王是背對她而坐。
她的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燕王轉過身,走到她麵前,低聲道“夫人不妨仔細想想,有什麼事應該告訴我的。”
清沅抬起眼,隻是對他怒目而視。若眼神可以化成刀,燕王這時候應該已經鮮血淋漓。
燕王看著她道“很對。顧家的女人,就該是這樣狠毒的眼神。”
清沅控製著自己的呼吸,才能阻止自己發抖。燕王繼續道“來吧,想說什麼都說吧,都這時候了,何必忍著呢?”
清沅冷冷道“我原以為你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如今看來,你不過是個狼子野心的無恥之徒,你永遠比不上聖上。”
燕王忽然大笑,他笑道“夫人啊……未免太陳詞濫調了。”
他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他放顧清沅出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