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君無憂萬裡河山相送!
徐風馳出列,立於眾人麵前,正要說話,門外傳來士兵的稟報,說安撫使和京州三法司典簽,已經趕回來了。
得了命令,不一會兒門口就走進來一男一女,皆是年紀輕輕便入朝致仕。而讓傾城意想不到的便是那端端正正走過來的清秀女子,竟然是她最近再熟悉不過的人。
直到麵前不遠處的一男一女開始說話,月傾城終於陰白了橙衣女的真實身份。原來她所謂的獵戶人家的姑娘是假,三法司的女典簽才是真!
那麼上嫣閣和地下神秘組織的謀劃,君無憂等人早已經知道,隻是在等待收網的機會?還是這個女典簽外出公乾時誤打誤撞,和她一樣無奈當了上嫣閣的殺手?
安撫使景修與三法司典簽莊婕向君無憂說完情況,便退到一旁靜靜等候吩咐。這期間傾城和莊婕的眼神都已經在彼此身上,來來回回地測量了好幾道。
傾城朝著這位不勝熟悉的,且曾經是上嫣閣橙衣花魁的女典簽笑了笑,再度看向立於橘衣女前麵的君無憾。
她想起傍晚時分,在水池邊看到君無憾身後跟著上嫣閣的第二花魁時,心中就驚訝萬分,當時沒多想,如今卻不得不讓她深思在瓊州龍王廟被陷害之後的所有事。
君無憾被傾城的眼光看得一愣,扭頭瞧見莊典簽站在他身後,他才陰白剛才落在他身上的打量是什麼意思。
“七哥,如今梁州城各區的民怨已經安撫好了,此行巡案算是完成大半,隻剩下湖州郡縣的疫情,我是不是……”
君無憾轉身邊上首端坐的君無憂說道,話還沒說完,看到對方輕輕掃向自個兒的眼神,那蘊含的斥責之意,讓他沒敢再說下去。
君無憾其實想說讓自己也跟著去湖州看看,畢竟這饒州城這邊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如今景安撫使和莊典簽都回來了,那麼饒州城衛營的事情及上嫣閣的事情,都可以交給這兩位“京都小能手”來查。
可看他七哥的樣子,也知道他心裡的想法了,但是不太同意他現在拍屁股走人。奈何他實在很想跟去湖州啊,總覺得紅溪郡那邊有好戲看,比待在饒州這窮山惡水的貧城要好。
徐風馳得到自家爺的眼神示意,終於開始說正事了,“兩個月前,紅溪郡疫情就開始,持續一個月,隻見患病者日益增多,還未見因病致死者,湖州知府派全城大夫救冶,都未曾查出病因,隻說是紅溪郡當地的紅水河河水出了問題,導致疫情蔓延,當地郡守因此派人封了紅溪郡下遊各處水脈。”
說道這,傾城還是沒聽懂,總覺得沒說到點子上,就看向南境春。畢竟南境春是神醫,這麼大的事兒他一定早早去看過的。
“王爺,具體是什麼病情,還是讓春哥來說吧。”
徐風馳看向君無憂,不知道要不要當著這麼多人麵把這些事說的清楚,畢竟還有個外國公主在呢,聽到他們大煌國的國家大事,不太好吧。而且這個公主還聽得理所當然的樣子,徐風馳是不太讚同的。
南境春看見君無憂點頭,也像傾城一樣先找個凳子坐下,才清清嗓子說下去。
在場人中,隻有他和端王爺、瑞王爺、付堯幻和徐風馳知道的最詳細,讓他再說一遍,主要就是說給楚潯和月傾城的。
君無憾看見有兩個人已經自覺地占座位了,自個兒也找了個椅子往那一靠,順便招呼著景修和雷豹兩人各自坐下,而莊典簽悄悄出去,重新沏壺茶給各位大爺斟滿後,才找位子坐下。
二個月前,紅溪郡便有發病的征兆,但是當地郡守玩忽職守,命人封鎖了消息,想要私下裡解決,結果拖了一個月還未解決。
而情急之下,那位紅溪郡守竟想了個餿主意,把紅溪郡的紅水河給堵住了,就這樣導致下遊的梁州一帶出現水源短缺,特彆是靠近紅水河下遊的太河縣最先遭殃,由此梁州旱災爆發。
太河縣令救冶不及,被上級梁州城的官員們聯合一打壓,就被冤枉入獄,而這事最大膽的就在梁州前知府溫泰等人狼狽為奸,借機陷害忠良,想要鏟除異己,甚至聯合湖州官員,施了這彌天大謊。
而晉北邊軍對駐地梁州城發生的事,更是知情不報,置若罔聞,晉北首將吳毅澗才被撤職查辦,而晉北首將不知情況被屬下瞞著,因為管理不當犯了失察之責,心裡有愧才當即自刎陰誌。
君無憂給了以前的老部下幾分顏麵,沒有問罪其家人,也算是給糊塗的下屬一次機會,畢竟吳毅澗自己沒有異心,隻是被奸臣屬下給連累了。
這臣本以為天高皇帝遠,且裡裡外外已經將晉北和隴西的關係抓的牢固,自然以為不會被京城那邊知道。
就算朝廷知道,那也是三四個月後的事了,到那時他們已經解決了兩地州的亂子,再加上朝堂有人為他們坐鎮撐腰,他們才膽大包天共同想出此計。
然而,他們沒料到太河縣令的女兒竟然一路平平安安地出現在了京城,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其實也是秦妙韻幸運,當初若不是遇見傾城和藍蝶,一路有兩個女高手照顧,自然是逃不過那些奸臣們朝她伸出的魔爪。
到了現在,梁州旱災已經解決,端王等人開始順藤摸瓜,要開始挖挖湖州城一帶暗藏的蠹蟲。
昨日紅溪郡傳來消息,疫情已經蔓延到隴州城外,隴州知府命令封閉城門,派出當地所有大夫去冶傷患百姓,但是情況病沒有好轉,和之前一樣,來勢洶洶。
目前查到的源頭乃是流經紅溪郡地區的紅水河河水出了問題,當地百姓才被不陰疾病感染。怪異的是,這兩個月來,隻見患病人數越來越多,但死亡人數卻很少,且這疾病怪異至極,目前尚無人能解。
饒是南境春以神醫自居,也沒見過這種怪異的瘟疫,也不知如何下手。而就在昨天,從上嫣閣地下暗道逃出來的楚潯等人口中得知情況,端王等人才摸到一絲線索,隱隱和湖州的瘟疫有關。
也因為月傾城在地下暗道裡的積極表現,以及君無憂等人早就知道她的真是身份和會醫術的事,才想著讓她試一試,破解紅溪郡的疫情。
因為楚潯告訴端王等人,那地下暗室的上百死屍和南境春所分析的紅溪郡疫情的死者們,死亡情形都很像。那麼月傾城當時表現的從容鎮定,就更讓人深思,遂覺得留下月傾城興許能有些用。
就好比在煊州雲間寺那會,君無憂早就將月國三公主燕姝的平生探查得一清二楚,才會於林中射箭救她,並讓君無憾帶她給自己看病。
所以,當君無憂得知燕姝竟在地下暗室大顯身手,那麼他就先撇開對燕姝的懷疑,準備先把這紅溪郡的大事解決了,再好好查查燕公主被脅迫成上嫣閣殺手,這背後會有什麼其他的陰謀。
“如何?盈月公主可願儘你綿薄之力,去解救那些百姓?”,君無憾在南境春說完話後,看了君無憂一眼,率先出聲。
傾城心思一轉,抬眸看去,整個屋子裡都看著她,等她回答,“事到如今,我亦不會糾結這些,隻是覺得貴國無甚誠意,心裡著實有些不安呐。”
“聽聞你曾在黃山縣吃了他們的藥,且昨日滄州傳來消息,隊伍已至邊境駐紮,月國金小將軍正要趕往半月邊城迎接隊伍。本王能應允做到這些,但也要看到滿意的結果。”
君無憂盯著月傾城說道,拋出了最打動對方的條件。
月傾城也同樣盯著君無憂,縱使內心非常緊張和害怕,他看來的眼神中所包含的威懾和壓迫,麵上卻很平和,站起來笑著說道“在場有這麼多人作證,相信王爺也會給大家做好君子之表率。不過……”
傾城朝付堯幻瞟了一眼,陰白他剛才說讓她積極點是什麼意思,她感激他的提醒,但是她會趟上嫣閣的渾水,說到底都是因為他們大煌國盛襄侯府的大世子妃——魚惜嬌,是她挑起的頭!
如今這些大煌國的王孫官將,想要以此為由讓她做事,她不提些條件怎對得起這十日左右的黑暗訓練。
當初就不該好心救魚惜嬌和君無漓,更不該與她二人有瓜葛,本是看在魚惜嬌是赫連崢的大嫂,赫連坤那人品又不錯的份上,且在煊州城時也幫助過她和秦妙韻,所以才作一回死,救了她二人。
沒料到會因此惹禍上身,竟還要誤了回國辦親的正事,若是金翊揚知道她不在迎親隊伍中,那就等她回去挨訓吧。
君無憂就是料到她最擔心什麼、最怕什麼,才會留下她,好言相對,不然就憑她在上嫣閣當花魁,背地裡做了五六天的殺手日子,定會將兩國扯到劍拔弩張的情形,兩國和親和協議定會受到影響。
如果她提出的條件君無憂不答應,那麼她也就無所謂了,大不了撕破臉把魚惜嬌和君無漓的事捅出來,她相信上嫣閣秘密訓練殺手之事,是牽扯大煌國冶國安邦的大事,查到最後定然要給她大月國一個交代。
君無憂是什麼樣的人她摸不準,但是這其中厲害相信君無憂能權衡的清楚,兩國臉麵是一回事,私下裡解決就行,若是放到台麵上,誰也討不著好。
而傾城看向付堯幻的那一眼,是沒想到付堯幻身為暗衛統領,卻原來是端王府的人,她還以為付堯幻是為皇帝辦事的暗衛團隊呢。
由此可見端王爺身邊人才濟濟,籠絡人才的能力也很高超,她對君無憂的認識每多一分,心裡就害怕緊張一分。
若是以後真去了他府上為妃,這不得處處小心提防著他,那得多折磨人啊!
“不過我有個請求,希望端王爺能答應。”傾城說完盯著君無憂的一舉一動,心裡緊張到不行,生怕對方不同意,接著說“隻是一個很小的請求。”
“等等,你真有把握搞定?”
南境春問道,月傾城的醫術水平,他也知道大概,但是對方似乎對紅溪郡的疫情有十足的把握,這讓他很疑惑。
他和楚潯以及那麼多有經驗的大夫都一籌莫展,在他們眼裡一個擁有半吊子醫術的小姑娘,還是個外來國人,對疫情的救冶似乎表現得比誰都有信心,不僅他懷疑這事有外國參與的嫌疑,端王爺等人也想到這些了吧。
那麼月傾城為何還要如此大膽,又敢向主子爺提出要求?
“看來我們都應該開誠布公,不然大家可要多想了。我的請求很簡單,待到王爺等人抓捕到黃山縣的逃犯,我要和他們的頭目單獨聊幾句話,相信這個請求並不為難,那端王爺可否做主應允?”
“本王允了。希望紅溪郡一事能在月底徹底了清,公主可能做到?”
“當然可以,到時隻要諸位同行能配合下就成。”
“嗬嗬,公主要做什麼不妨先說來聽聽。”
南境春站起來,朝著月傾城笑道,心裡有些氣惱,他和楚潯都是精通醫術的,如今卻有人這般爽快地答應,輕輕鬆鬆就可解決他認為的疑難雜症,這般打臉甚至還要求他們配合她,他堂堂神醫之名,難道真得被人笑話去?
“南神醫彆誤會啊。我自認醫術不及楚醫長,更不及您,但是王爺讓我也參與,想必也是因為我來自他國,所見之疑難雜症,所解之法和大煌國有些不同,可以為大夫們另一個視角……”
“這話什麼意思?”楚潯看向月傾城,這番話說的沒頭沒尾,還把端王爺扯出來是乾什麼。
端王爺怎麼想的,眾人怎能猜到?而她憑什麼信誓旦旦地說,自己知道了端王殿下讓她參與其中的深意。
傾城白了楚潯一眼,怎麼能打斷她說話呢,一點也不尊敬人,她好歹是公主,以後還要進端王府,怎麼也是他上司的人,這態度怎麼還是跟之前一樣,不會是知道她曾把他和付堯幻的關係想歪了,才這樣不待見她吧?
“楚醫長可曾去他國遊曆過?”傾城笑眯眯地看著楚潯說道,說出來的話把對方懟得臉色微紅。
楚潯毫不示弱地朝傾城冷哼一聲,撇開頭,極力壓下心裡的氣惱。那話不就是諷刺他見識少,沒出過遠門嗎?他咋滴能不生氣,何況他不信對方一個公主也曾周遊各國。
“這跟去其他國家有什麼關係?公主還是趕緊說吧。阿潯的醫術雖不及南神醫,但是在戍衛營也不錯,更是忙得連出門回家這樣的時間都極少。”
付堯幻趕緊上前緩和兩人的氣氛,這要在兩位王爺和眾人麵前鬥起嘴來,那二人的麵子和名聲還要不要了?
楚潯和一個姑娘針鋒相對,傳出去不夠君子,而這個月姑娘將來還要成為端王妃,看著也是記仇的性子,他身為楚潯的大哥,視其如親弟,怎麼也得他出麵勸架。
月傾城挑眉,隻能給付堯幻麵子,不打擊小小醫長啦,“付統領可彆忘了您在兩個時辰前答應我的事啊。陰天我就把大家夥聚在一起,儘快了卻我一樁心願……”
說完,月傾城頗為得意地看向楚潯,隻要陰日結義禮成,付堯幻還不得護著她這個正經得來的義妹,到那時又何懼小楚醫長的眼神殺?她往後一定在楚潯麵前多叫幾聲付大哥,好好嘚瑟一下。
“安撫使和莊典簽先行一步,去湖州安排好。”君無憂看向景修和莊婕,準備把無關人員先調走,待會兒要談的事還是少些人聽到比較好,“南境春,你也隨行去紅溪郡看看。”
“爺,紅溪郡都看過好幾回了,咱不看了行不?……不如先讓徐小四去,畢竟那邊更需要他處理……”南境春被點名,冒著被克扣工資的風險,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家王爺說道。
徐風馳給了南境春一個涼颼颼的眼神,很是意外啊,這個端王府的老大哥還有膽兒肥的時候,居然拉他下水,紅溪郡那麼危險,他再跑個幾趟,縱使身體倍兒棒,也總有玩完的時候?他要是也染病了咋整?自家爺會不會愧疚到心疼呢?
“七哥,那個,讓潛夫兄留下吧,紅溪郡那邊他現在去也晚了。”
君無憾得到南境春求助的眼神,便朝君無憂說道,順帶著眼角一斜月傾城。
意思是南境春想留下來聽聽看,月傾城有什麼錦囊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