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穀。
整個氛圍從清查福徒開始就緊張了起來,積福堂則置身事外,除了份例萬事不管,剩餘三堂一司的人相遇,都能看出彼此眼底的青黑。
而可怕的是,他們不知道青黑要掛臉上多久。
李千秋這幾日篩出一批享福堂的死忠,全部派下秘密任務,隻要見到黑金旗,立刻就守在風雲穀還有寒山州各處,放靈火,讓整個寒山州都亂起來。
又抓緊燒毀了一批享福堂積年的簿子,有些不能動的,就胡亂篡改。
他想象著劉清明亂作一團的樣子,心裡特彆暢快,就算日後成了喪家之犬,他也要在死對頭的心上捅上重重一刀。
“去信平都,問左使要一些宿老,我要讓萬無憂和劉清明、張禮來徹底決裂,永無修好的可能。”
默默將袖口這幾日關於李府那邊的消息全都毀了,李書墨領命而去。
他剛走,一個黑影從內堂走出,李千秋一見他,就知道某人動了。
“平都那邊宿老不日將秘密下山前往風雲穀,原因不明。”
那人說完,自焚於李千秋麵前。
他招手讓外頭的享福衛處理,心頭狂跳,張禮來居然動了,他以為會是劉清明,看來張禮來背後的勢力也不甘寂寞。
來吧,越多越好!
他蹲下來,一點點地用手帕擦拭著剛才那人的痕跡,趕得很急,有些塵土都帶了進來。
不能讓人看見!
又有人來了,不知他帶來的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李千秋整理了一下,步下台階,出了兩道門。
“二叔,您怎麼上門來了?”
來人正是李家二長老李長青,如今偌大李府的掌權人,他看著眼前人這張恭敬的麵皮,生生忍下想要扇他巴掌的衝動,李家家醜不可外揚。
疾行至事務堂,李長青坐上首位,“叫你的人都下去,李家家事,外人不得探聽。”
李千秋一直緊隨其後,聽到這話又步出第一道門,叫衛總加以管束,防止偷聽。
他快步走回來,還沒坐下,迎麵就是一巴掌。
“李千秋,你就是李家的罪人,一巴掌都不足以消解你犯下的惡行,報應來了。”
李千秋欲辯駁,李長青沒給他機會,袖口一揚,滿目沉痛地掏出了一把又一把捆好的靈牌。
每一捆都是扇在李千秋臉上響亮的耳光,他的臉由紅轉白再到青,“我……”
他想解釋,但李長青用憤怒撕碎了他,用吼聲回應了他,“那日崇德堂,你擲地有聲,如今這一千多塊靈牌你作何解釋?祖宗之法不可違,我日日耳朵響著靈璽的話,我悔啊!”
他撿起一捆靈牌,抱在懷裡,乾澀的眼睛沒淌下一滴淚。
“每日都有人來李府送靈牌,自月餘前起傳信數次,均如土歸江海,我日日在府中承受族人痛罵,承受失親之痛,思己之過……想我四州十六府,李家驕子子不分雌雄,開遍大衍之地,月餘之內竟亡了十之七八。”
李青山跪在地上,哀不自勝,“你也給我跪下,謝老天沒有對李家趕儘殺絕,李千秋,你悔嗎?”
他看著李千秋軟下雙膝,跪在靈牌前,行叩首之禮,自己便站了起來,將幾百捆靈牌全數收回。
“貪天之功,必受災殃,你好自為之。”
以一己之力拉拔起李祖望留下的爛攤子,豈是輕易言悔之輩。
李家男兒不回頭,萬世孤寂獨青山。
他感覺自己也快要走了。
那種生命流逝的無力感,令他想起少年時的話,“青山不老,愁煞秋冬,我能活到幾百歲,死了又何妨。”
李青山一步步走向門外,衰朽垂暮,蹣跚行路,李千秋仰頭瞪著某處。
第一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