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天遺址,葬天林。
石碑上的"葬天林"三個大字像被新鮮的血液浸透,血色濃稠得幾乎要滴落下來。
易年盯著那扭曲的筆畫,恍惚間看見字跡邊緣有細小的血珠在蠕動。
眨了眨眼,血色又恢複了原本的暗沉。
跟著覓影出來之後,又一次回到了葬天林前。
"顏色變了?"
易年低聲自語,手指不自覺地撫上石碑表麵。
觸感冰冷而潮濕,像是摸到了一塊剛從屍堆裡挖出來的骨頭。
覓影的鎖鏈輕輕扯了扯易年的手腕。
在三步之外,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下收縮成一條細線。
另一隻手裡攥著一疊泛黃的紙張,最上麵那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跡。
"走嗎?"
覓影歪著頭問道,聲音輕得像一片落葉擦過地麵。
易年點點頭,目光掃過她手中的紙張。
那些都是他趁著記憶清醒時記錄下的線索,或者說記憶。
此時每張紙的邊緣都卷曲發黑,像是被火焰舔舐過。
不知道這是葬天林的特殊環境所致,還是某種不祥的預兆。
兩人踏入林間,腳下傳來枯枝斷裂的脆響。
這片森林詭異得令人窒息,而且不知何時又起了變化。
原本黑白二色相互糾纏,可不知何時開始,黑白徹底分開。
左側的樹木通體雪白,連葉片都如同冰晶雕琢。
右側的樹木卻漆黑如墨,枝乾扭曲成猙獰的形狀。
黑白分明的界限從他們腳下延伸出去,像是有人用巨筆在大地上畫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界線。
"黑白交替之時..."
易年喃喃念著這個關鍵詞,突然停住腳步,"我剛才說過這個嗎?"
覓影默默翻動手中的紙張,指向其中一行。
易年湊近看去,那上麵寫著:
"尋找黑白交替之時說過三次)"。
"謝謝。"
易年苦笑著揉了揉太陽穴。
失憶的症狀越來越嚴重了,有時剛說完一句話就會忘記內容。
他不敢想象如果沒有這些簡陋的記錄,自己會迷失到什麼程度。
一陣風吹過,白色樹林那邊飄來細碎的冰晶,黑色樹林則騰起陣陣灰燼。
冰與灰在半空中交織,形成詭異的灰白色霧靄。
易年眯起眼睛,恍惚看見霧中有人影晃動。
"七夏?"
下意識喊道,聲音在林間空洞地回蕩。
然而霧靄散儘,那裡什麼也沒有。
隻有一棵特彆高大的白樺樹,樹乾上刻著幾道新鮮的劍痕。
易年瞧見,眼前一亮,瞬間撲到樹前,手指顫抖著撫摸那些刻痕。
這絕對是七夏留下的,因為上麵有鳳凰翎的氣息。
但刻痕已經蒙上一層灰塵,說明留下至少有一段時間了。
"她來過..."
易年轉向覓影,"我們得..."
話到嘴邊突然卡住。
嗯?
說什麼?
做什麼?
一瞬間,易年的大腦一片空白。
隻有心臟在劇烈跳動,仿佛在提醒著忘記了什麼極其重要的事情。
覓影熟練地遞來一張紙。
易年低頭閱讀,上麵詳細記錄了發現七夏劍痕的經過,以及他們接下來的計劃。
沿著白色樹林前進,尋找更多線索。
"對,白色樹林。"
易年機械地重複著,仿佛這樣就能把信息刻進即將崩潰的記憶裡。
繼續前行。
白樹林的地麵鋪著一層細密的霜花,每走一步都會留下清晰的腳印。
易年不時回頭,看著兩串腳印在身後蜿蜒,這是他存在的證明。
至少在這一刻,確實走過這條路。
"等等。"
易年突然蹲下身,從霜層中拾起一塊閃著微光的碎片。
那是一小塊結金色的碎片,邊緣還殘留著些許溫度。
"是倉嘉的佛珠!"
覓影歪著頭看向易年,手臂上的鎖鏈輕輕擺動。
易年瞧見,正要開口,一陣尖銳的疼痛突然刺入太陽穴。
悶哼一聲,眼前發黑,無數記憶碎片如暴雪般在腦海中飛旋。
等緩過神來,發現自己正靠在一棵白樺樹上,覓影擔憂的臉近在咫尺。
少女手中又多了一張紙,上麵寫著:
"找到倉嘉的佛珠說過兩次)"。
"我昏迷了多久?"
易年喘著氣問道。
覓影豎起三根手指。
"三刻?"
搖頭。
"三個時辰?"
還是搖頭。
易年的心沉了下去:"三天?"
覓影點點頭,指向天空。
那裡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隻有一片混沌的灰白,但易年知道她說的是時間。
在葬天林,時間的流逝難以感知,但覓影作為妖獸,對時間的感應比人類敏銳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