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死的半邊神木在陽光下迅速風化,而活著的半邊則綻放出最後的光華,整棵樹如同青玉雕琢,晶瑩剔透。
這一刻,神木選擇了傳承而非延續。
將積累萬載的生命精華,毫無保留地饋贈給樹洞中的少年。
光繭內,易年的睫毛劇烈顫動。
額間的葉形印記完全顯現,青翠欲滴。
隨著最後一股生命能量的注入,印記光芒大盛,然後緩緩內斂,最終化作一道淺痕留在眉心。
"轟——"
一聲隻有靈魂能感知的巨響在虛空中震蕩。
神木似乎完成了它的使命,活著的半邊瞬間枯黃,與另外半邊再無區彆。
下一刻,黃泉漠的風雪似乎比落北原更冷。
天寒地凍間,少年的睫毛開始顫抖。
幾個呼吸後,易年睜開眼時,睫毛上結了一層薄霜。
眼前,是神木最頂端的一根橫枝,皸裂的樹皮像是寫滿了古老的符文,此刻正泛著微弱的青光。
"七夏?"
易年撐起身子,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
可無人應答,隻有風雪呼嘯而過。
低頭看向掌心,那裡還殘留著一縷七夏的發絲。
不過這縷發絲失去了溫度,也有些枯黃。
舉目四望,黃泉漠已是一片銀裝素裹。
看著這片白色世界,易年的眉心瞬間皺了起來。
來時還是秋高氣爽,如今卻已寒冬臘月。
枯死的胡楊林裹著冰殼,像一具具凍僵的屍骸。
遠處沙丘被積雪覆蓋,起伏的輪廓如同巨獸的脊背。
"我這是睡了多久......"
易年喃喃自語,呼出的白氣在眼前凝結又消散。
轉頭看向身下的神木,瞳孔驟然收縮。
曾經遮天蔽日的樹冠如今隻剩下光禿禿的枝丫,樹皮大麵積剝落,露出裡麵乾枯的木質。
最可怕的是樹乾中央那道裂痕,幾乎將整棵神木一分為二。
裂縫中不斷滲出渾濁的樹脂,卻在接觸到空氣的瞬間凝固成血痂般的硬塊。
"怎麼會......"
易年喃喃著,顫抖著撫摸樹乾。
神木的生機幾乎耗儘,就像個油儘燈枯的老人,隻剩最後一口氣吊著。
而當觸摸神木的那一刻,恍惚間,易年腦海中閃過幾個片段。
倉嘉低沉誦經的聲音,花想容指尖跳躍的飛花,瀟沐雨焦急的呼喚.…
他們來過!
可為什麼現在都不見了?
易年猛地站起身,樹枝承受不住突然的重量,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可此時的易年根本顧不得這些,立刻將神識鋪展開來。
這一瞬間,世界在易年眼前變得無比清晰。
神識如潮水般漫過黃泉漠,每一粒沙礫的滾動,每一片雪花的軌跡,甚至空氣中靈力的微妙波動,都纖毫畢現。
遠處沙狐在洞穴中磨牙的聲音,枯枝上雪粒碰撞的輕響,全都清晰可聞。
"這是......"
易年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太玄經流淌的線路,念力如如長江大河,舉手投足間有種前所未有的圓融感。
仿佛自己就是這天地的一部分,呼吸間便能引動風雲。
下意識並指成劍,輕輕一劃。
嗤!
三丈外的雪地上憑空出現一道深溝,切口平滑如鏡。
沒有動用任何元力,純粹是肉身力量引發的空氣震蕩!
"這,就是真武嗎…"
沉睡前的易年,還未好好體會真武的感覺。
不過並未多感悟這世間巔峰的力量,而是繼續朝著四周看去。
自己睡前七夏明明在的,可人去哪兒了?
還有,倉嘉他們呢?
荒天的怨念怎麼樣了?
之前碰見的荒天說瀟沐雨他們出去了,是不是真的?
一瞬間,所有疑問鑽入腦海之中,少年的腦子仿佛要炸開一般。
深吸口氣,壓下翻騰的情緒,繼續仔細檢查周圍。
樹枝上留著幾處打坐的痕跡,看上去像是倉嘉的佛珠壓出的圓印。
樹皮下有刀刻的痕跡,很像花相容的風格。
這女殺手有個壞習慣,就是偶爾會拿刀胡亂刻。
樹根處還有半塊兒攪碎的糖,絕對是覓影乾的,不好吃的東西,她絕對會吐出來。
看著這些痕跡,易年知道,他們都曾在此守候。
可卻在自己醒來前離開了。
為什麼?
是有什麼事情發生嗎?
易年搖了搖頭,想不通。
深吸口氣,閉目凝神,嘗試回溯此地的元力殘留。
神識如網般張開,捕捉著空氣中每一絲異常波動。
忽然,他感應到一股熟悉的劍氣,熾熱凜冽,如霜如月。
"七夏的劍意!"
這道劍氣殘留在不遠處。
易年快步上前,發現雪地裡散落著幾片黑色羽毛,每片羽毛根部都泛著詭異的紫光,看不出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