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說著,側身讓出了一條路。
意思再明顯不過,你可以走了。
卓越知道自己挽回不了任何東西,點點頭,側身而過,腳步消失。
"難辦啊…"
瞧見卓越離開,周晚歎了口氣,緩緩道:
"我之前以為父子相見,總該有點效果,現在看來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易年不置可否。
如果卓回風的嘴這麼好撬開,他也爬不到今天的位置。
兩人繼續向下走去,石階上的青苔被踩出細碎聲響。
易年的思緒卻飄回三年前的試比高。
那時的卓越站在擂台上,劍鋒所指之處霜雪漫天,何等意氣風發。
而如今…
"聖山變故,卓回風叛變…"
周晚看得出易年在想什麼,突然道,"這些對他的打擊太大了,修為估計要荒廢了…"
易年點點頭,讚同周晚的說法。
卓越的眼中,似乎已經沒了鬥誌。
甬道儘頭傳來鐵鏈晃動的聲響,潮濕的空氣中血腥味愈發濃重。
周晚停下腳步,突然問道:"若沒有這場變故,你覺得卓越能走到哪一步?"
易年沉思片刻,開口道:
"歸墟可期。"
"現在呢?"
"通明巔峰,止步於此…"
周晚輕笑一聲,笑聲在幽閉的空間裡格外刺耳:
"真他媽殘酷…"
殘酷,但卻不值得可憐。
火把突然劇烈搖晃起來,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扭曲如鬼魅。
易年看著那道屬於自己影子,修長、挺拔,腰間懸著的龍鱗劍影如活物般蠕動。
而卓越的影子,早已被黑暗吞噬。
修行路上,從來都是如此。
這個世界,最不缺的便是天才。
"走吧…"
周晚說著,前麵繼續帶路。
天牢最深處,月光從頭頂三尺見方的通風口斜斜灑落,在青石地麵上投下一片慘白的亮斑。
卓回風負手而立,灰白的長發披散在肩,仰頭望著那方寸天空,仿佛那裡藏著什麼人間至理。
鐵門開啟的聲響在寂靜的牢房中格外刺耳。
"怎麼又回來了?"
卓回風頭也不回,聲音沙啞卻平穩,像是早已料到有人會來。
易年站在門口,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到卓回風腳邊。
笑了笑,開口道:
"卓殿主,好久不見…"
聽見這個聲音,卓回風的肩膀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緩緩轉身,那張曾經不怒自威的臉上如今布滿皺紋,唯有那雙眼睛依然銳利如鷹。
當看清來人時,卓回風的嘴角扯出一絲古怪的笑意:
"你終於舍得來了..."
"總要來看看…"
易年邁步而入,龍鱗劍尖輕叩地麵,"畢竟相識一場。"
牢房很簡陋,隻有一張木桌、兩把椅子,角落裡鋪著還算乾淨的草席。
桌上擺著茶具,壺嘴還冒著絲絲熱氣,顯然方才卓越來探望時泡的。
卓回風在桌前坐下,枯瘦的手指提起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
"你不用想從我這裡問出任何關於異人一族的事兒。"
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繼續道:
"我知道你會搜魂術,不過對我來說依舊沒有什麼用…"
茶湯清亮,在粗瓷杯中微微晃動,映出他渾濁的瞳孔。
易年不請自坐,伸手取過另一個杯子,開口道:
"不請我喝杯茶嗎?"
"這是你們北祁的茶…"
卓回風冷笑,"說請也是你請我。"
易年不以為忤,自顧自斟了杯茶。
茶水入口微苦,是北祁軍中常見的粗茶,與聖山雲霧繚繞的靈茶天差地彆。
他放下茶杯,輕歎一聲:
"聖山多好啊..."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刺入卓回風的胸口。
恍惚間,卓回風的手指在杯沿摩挲了兩下,忽然笑了:
"是啊,聖山多好...好到能讓一個天諭殿主淪為階下囚。"
月光偏移,照亮了卓回風半邊臉龐。
易年這才注意到,他左臉頰上有一道新鮮的傷疤,形狀像是一枚扭曲的符文。
那是禁製留下的痕跡,專門用來封禁高階修行者的修為。
卓回風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湯苦澀,卻掩不住他眼底的探究: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易年指尖摩挲著杯沿,沉吟片刻,開口道:
"太初古境前的法陣被破壞,劍十一他們幾個被抓出法陣之外,沒能進入古境,從那時起,我就懷疑聖山內部有問題…"
易年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在講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那是在太初古境開啟前夜。
按照慣例,參與古境試煉的弟子需通過聖山布置的傳送法陣進入古境。
然而就在法陣啟動的瞬間,陣法核心被人動了手腳,劍十一等數名精銳弟子被一股詭異的力量強行拽出法陣範圍。
而當時在場的聖山高層裡麵,卓回風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