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軍營傳來號角聲,該換崗了。
但在這棵枯樹下,時間仿佛靜止。
雪花落在兩人身上,漸漸積了薄薄一層。
"你是說…"
易年慢慢道,"我們活著時能維持和平就夠了?"
"不然呢?"
七夏反問,"難道你要把妖族殺光?可殺光了妖族,人族內部就不會有爭鬥了嗎?"
易年沉默了。
他想起上京城裡的黨爭,想起南方的叛亂,想起那些為了一己私利掀起戰火的權貴。
七夏說得對,殺戮永遠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使命…"
七夏的聲音輕柔如雪,"我們做的,就是讓這場延續萬年的仇殺,在我們這一代停下…"
頓了頓,又補充道:"哪怕隻是暫時停下…"
易年長舒一口氣,白霧在寒冷的空氣中久久不散。
忽然覺得壓在心頭的那塊大石頭輕了些。
不是消失了,而是他學會了與它共存。
"冷嗎?"
七夏摸了摸易年的臉。
易年搖頭,卻往七夏懷裡靠了靠:
"再待會兒。"
"好。"
雪越下越大,漸漸模糊了遠處的山巒。
七夏哼起一首古老的歌謠,易年聽著聽著,眼皮越來越沉。
雪還在下,但已經感覺不到冷了。
七夏的體溫,藥效的發揮,還有那個簡單的認知,不必背負整個未來的重量。
所有這些加在一起,讓少年終於沉沉睡去。
七夏看著丈夫的睡顏,輕輕拂去他眉間的雪花。
……
北祁大營的中軍帳內,青銅火盆燒得正旺,卻驅不散籠罩在這個冬天的寒意。
帳外風雪呼嘯,不時有雪粒從帳簾縫隙鑽入,落在青石地板上瞬間化為一灘水漬。
易年站在轅門前,望著遠處蜿蜒的山路上那個越來越近的黑點。
即使隔著數裡之遙,他也能認出那道熟悉的身影。
除了周晚,沒人會有這種速度,而且還帶著那種特有的吊兒郎當。
"來得真快…"
七夏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側,手中捧著一盞熱茶。
易年接過茶抿了一口,開口道:
"怕是日夜兼程…"
確實快。
彆說從上京到陰山,就是從立陽到陰山,尋常商隊要走幾個月,就算快馬加鞭也得月餘。
而周晚隻用了十五天,這意味著他幾乎是不眠不休地趕路。
黑點漸漸變大,終於能看清細節。
周晚穿著一身皺巴巴的錦袍,外罩的貂裘上沾滿了泥雪,看那樣子在路上摔過跤。
瞧見這,易年有些搞不懂。
歸墟修為趕路趕成這個樣子,也是古往今來第一人了。
又幾個呼吸過後,周晚的身影更近幾分。
臉色雖然凍得發青,但眼睛亮得驚人,嘴角還掛著那抹標誌性的痞笑。
"易年!"
隔著老遠,周晚就扯著嗓子喊,"你他娘的坑死小爺了!"
這一嗓子驚動了整個軍營。
不少士兵探頭張望,待看清來人是誰後,又都識趣地縮了回去。
一字並肩王和陛下的交情,不是他們能摻和的。
易年嘴角微揚,緩步迎上前:
"路上還順利?"
"順利個屁!"
周晚一把扯下貂裘,露出裡麵臟兮兮的衣衫…
"老子差點跑死在路上!你這麼急乾啥?"
易年嘿嘿一笑,開口道:
"叫你來自然是好事兒…"
周晚還要開口,可卻忽然頓住,左右張望。
"她呢?"
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
易年故意裝傻,開口道:
"誰?"
"你…"
周晚氣得直瞪眼,作勢要掐易年脖子,卻在看到七夏後訕訕收手。
"行,你們夫妻倆合起夥來耍我是吧?"
七夏忍俊不禁,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開口道:
"龍桃給你的。"
周晚的眼睛瞬間亮了十倍。
一把搶過信,迫不及待地拆開。
卻在看了兩行後突然紅了耳根,手忙腳亂地把信塞進懷裡。
"咳…那什麼…"
周晚故作鎮定地轉移話題,"聽說咱們真要和妖族通商?"
易年點頭,轉身引路:
"邊走邊說。"
三人向中軍帳走去。
沿途的士兵紛紛行禮,周晚心不在焉地應付著,手卻不自覺地按在胸口。
那裡藏著龍桃的信,不過誰也不知上麵寫的什麼。
……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