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呼嘯,龍尾關的城牆上,章若愚的身軀已經搖搖欲墜。
雙臂血肉模糊,脊背卻挺得筆直,像一根深深紮進城牆的青鬆。
山河圖的殘片在空中發出微弱的熒光,仿佛隨時會熄滅的燭火。
"轟!"
沉重的城磚被老人狠狠砸進城牆缺口,碎石飛濺。
這舉動像是點燃了某種信號,身後的人群突然沸騰起來。
李老歪瘸著一條腿,卻扛著兩根碗口粗的房梁衝上城頭:
"老子這條腿是打獵時被熊瞎子咬的,今天倒要看看,這黑霧比熊瞎子如何!"
六子哥赤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上全是鞭痕,那是當年在礦上留下的。
他掄起鐵錘,將木樁狠狠釘入裂縫:
"狗日的!老子在暗無天日的礦洞裡熬了十年,還怕你這鬼東西?!"
一個滿臉刀疤的漢子扒開人群,懷裡抱著幾壇烈酒:
"全家就剩老子一個了!早死早團圓!"
他拍開泥封,將酒液澆在箭頭上。
"兄弟們,火箭準備!"
章若愚本可以走的。
山河圖雖殘,但若拚著修為儘毀,帶妻女逃命並非不可能。
可他選擇留下,因為身後是數十萬手無寸鐵的百姓,是他章若愚立誓要守護的蒼生!
而現在,這些他拚命想保護的人,卻反過來站在了他身後。
"傻子…一群傻子…"
章若愚抹了把臉,卻越抹越濕。
轉身麵向城外翻湧的黑霧,突然仰天大笑:
"好!今日我章若愚能與諸位同死,痛快!"
"等等!"
人群中突然衝出一個晉陽老漢。
他顫巍巍地指著章若愚,又指向那殘破的山河圖,渾濁的眼中迸發出驚人的光彩:
"是你!三年前晉陽城頭的那幅畫!"
老人撲通跪地,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恩公啊!當年若不是那幅神圖擋下妖族的大軍,我們晉陽早就…"
這句話像一塊石頭砸進湖麵,激起層層漣漪。
越來越多的晉陽難民認出了章若愚。
"沒錯!那晚我親眼所見,山河圖遮天蔽日!"
"陛下回青山的時候,就是這位好漢在旁邊護法!"
"……"
聲浪一波高過一波。
那些從晉陽逃出來的百姓,此刻全都紅了眼眶。
他們擠開人群,自發地站在了章若愚身後最危險的位置。
一個缺了條胳膊的老兵撕下衣襟,用牙咬著將斷刀綁在殘肢上:
"章英雄,當年你救我一命,今天老子還給你!"
林巧兒抱著念念走到丈夫身邊。
這個平日裡溫婉的農家女子,此刻眼中閃爍著驕傲的光芒。
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握住了章若愚血跡斑斑的手。
掌心相貼的瞬間,章若愚渾身一震。
他看見妻子眼中倒映的自己,那個曾經隻會種地的莊稼漢,如今成了萬人敬仰的英雄。
"我男人,是頂天立地的好漢。"
林巧兒的聲音很輕,卻讓周圍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嫁給你,是我林巧兒這輩子最風光的事…"
念念從母親懷裡探出小腦袋,學著大人們的樣子,把肉乎乎的小手按在山河圖殘片上。
純淨的白光再次亮起,雖然微弱,卻堅定地驅散著周遭的寒意。
此刻的龍尾關城牆,呈現出一種悲壯的奇觀。
最前排是傷痕累累的守軍,斷刀殘箭依舊緊握。
其後是自發組織的青壯,鋤頭菜刀寒光凜冽。
婦孺老者站在最後,卻無一人麵露懼色。
張二爺不知從哪找來一麵破鑼,"咣"地敲響:
"青山鎮的!唱起來!"
蒼涼的老調在城頭響起。
"青山巍巍喲——綠水長——"
"漢子扛鋤頭喲——婆娘縫衣裳——"
起初隻有幾個老人跟著哼唱,漸漸地,整座城牆都回蕩起這質樸的鄉音。
晉陽人加進了他們的采茶調,龍尾關本地的士兵吼起了戍邊軍歌,最後彙成一股震天動地的聲浪!
歌聲中,幽泉黑霧終於發動總攻。
遮天蔽日的戾氣化作萬千鬼手,嘶吼著撲向城牆。
章若愚將山河圖殘片高高舉起:
"諸位——!"
"在!!!"
山呼海嘯般的回應震得雪花倒卷。
"隨我——"
"殺——!!!"
沒有華麗的招式,沒有精妙的陣法,隻有最原始的抵抗。
老人掄起拐杖砸向黑霧。
婦人將滾燙的油鍋潑出。
孩子們撿起石頭奮力投擲。
就連那個總是哭鼻子的貨郎,都舉著菜刀衝在了最前麵!
而就在戾氣與血肉相撞的瞬間,奇跡發生了。
無數道微弱的青光從百姓們身上亮起,像是純粹的生命之光,像是視死如歸的勇氣所化。
這些光芒彙聚到山河圖殘片上,竟讓這件瀕臨毀滅的至寶重新煥發光彩!
"這是…"
章若愚震驚地看著空中越來越亮的畫卷。
"眾生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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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林不知何時出現在城頭,手中劍光如虹。
"民心所向,即是山河!"
新生的山河圖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畫中的北地風光竟然活了過來。
冰河奔湧而出,澆滅戾氣。
雪山拔地而起,鎮壓黑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