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將灶房裡的身影勾勒得格外清晰。
束起的長發有些鬆散,幾縷碎發黏在汗濕的額角,灶火映照下。
側臉泛著淡淡的紅暈,專注的神情與戰場上指揮若定的模樣判若兩人。
馬兒用腦袋頂了頂他的後背,易年這才回過神,抬腳朝灶房走去。
待看清是易年後,南北北手忙腳亂地用袖子擦了擦臉,卻忘了袖口也沾著灶灰,這一擦反而把臉抹得更花了。
"你...你怎麼來了?"
聲音有些發緊,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
兩人上次分彆不過月餘,按理說易年不該這麼快返回南昭。
"有事要辦。"
易年站在窗外,目光掃過灶台上散落的食材,當歸、紅棗、枸杞,還有砂鍋裡飄出的淡淡藥香。
作為大夫的嗅覺立刻分辨出了這是安胎湯的配方。
視線下意識往下移,卻在落到南北北腰間時猛地僵住,耳根瞬間發熱。
太失禮了!
南北北順著他的目光低頭,頓時明白過來,臉頰"騰"地燒了起來:
"不是...是我二嫂!"
"恭喜。"
易年乾巴巴地吐出兩個字,兩人之間的空氣頓時凝固。
灶膛裡"劈啪"爆出一顆火星,嚇得南北北一哆嗦。
"那個..."
她急中生智,指著砂鍋轉移話題,"你幫我看看熬得對不對?"
易年點點頭,縱身從窗口翻進來,動作輕得像片葉子。
湊近砂鍋聞了聞,又用勺子攪了攪:
"火太大了,當歸放得太早。"
南北北連忙湊過來,易年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半步,拿起案板上的藥材開始重新配比。
"茯苓要切片,不能整塊丟進去..."
手法嫻熟地處理著藥材,刀光閃爍間,藥材已成均勻的薄片。
"水開後先放紅棗,煮半刻鐘再加..."
南北北湊在旁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動作。
灶火映照下,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密的陰影,鼻尖上的黑印顯得愈發滑稽。
"記住了嗎?"
易年轉頭問道,卻見南北北正盯著湯出神。
南北北去摸紙筆,開口道:
我記一下…"
馬兒的大腦袋不知何時又探了進來,好奇地看著這對奇怪的二人。
一個教得認真,一個學得專注。
砂鍋裡的湯漸漸冒出香氣,水汽氤氳中,易年的聲音溫和而清晰:
"最後加一小撮鹽,不能多,孕婦口味要淡些。"
南北北重重點頭,突然小聲問道:
"你,能不能去幫我看看二嫂?"
易年攪動湯勺的手頓了頓:
"方便嗎?"
"當然!"
南北北眼睛亮了起來,"二嫂要知道你來,肯定高興!"
說著,轉身就要往外跑,易年指了指自己的臉,開口道:
"你要不要先把臉洗了…"
南北北這才想起自己滿臉灶灰,嘿嘿一笑,前去打水了。
易年搖頭輕笑,順手往湯裡又加了片黃芪。
窗外,馬兒甩了甩尾巴,月光將它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到院牆外的夜色中。
……
月色如水,透過雕花窗欞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杜清墨半倚在床榻上,一襲素白中衣外披著墨藍色外袍,發絲鬆散地挽在腦後。
雖已是深夜,她的眼眸卻清明如星,靜靜看著坐在床邊的易年。
易年的手指輕輕搭在她的腕間,指尖泛著淡淡的青光。
屋內安靜得能聽見銅漏滴水的聲響,南北北站在一旁,雙手不自覺地絞著衣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易年的表情。
"脈象平穩,胎氣穩固。"
片刻後,易年收回手,聲音溫和:
"不過王妃近日操勞過度,肝氣有些鬱結,我開副安神的方子,睡前服用即可…"
南北北長舒一口氣,連忙去取紙筆。
杜清墨卻微微坐直身子,目光如炬:
"易公子深夜造訪,應當不止是為診脈吧?"
燭火搖曳,將三人的影子投在牆上。
易年沉默片刻,從袖中取出一隻青玉瓶放在床頭:
"這是"養心丹",對安胎有奇效。"
"多謝…"
杜清墨沒有去接,隻是靜靜注視著他。
這個曾經在烏衣巷醫館要取他性命的倔強女子,如今眼中已沒了當年的鋒芒,卻多了幾分洞悉世事的清明。
"南嶼要變天了…"
易年終於開口,聲音壓得很低。
南北北手中的毛筆"啪嗒"掉在紙上,墨跡暈開一片。
杜清墨的瞳孔微微收縮,手指無意識地撫上小腹。
"前段時間,南嶼妖族的帝江出事了…"
易年的目光掃過窗外,仿佛在確認無人偷聽。
"聖山的白笙簫因此入魔,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