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轉過頭,目光掃過身邊這些忠誠的麵孔。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焦急、絕望,以及為他而死的決絕。
而南風義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憤怒,沒有悲傷,隻有一種冰封到極致的平靜。
雨水順著他剛毅的臉頰流淌,衝淡了上麵的血汙,卻衝不散那深入骨髓的疲憊與決絕。
“走?”
南風義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斬釘截鐵,“走去哪裡?”
猛地抬手指向南方那無邊無際的妖潮,指向這片燃燒後又熄滅的焦土,指向腳下這座堆滿了禦南軍將士屍骸的城牆。
“本王的身後,是南昭!是本王的兵!本王哪裡也不會去!”
說話間,目光再次掃過親衛們,眼神銳利如刀:
“禦南軍的軍規,可有臨陣脫逃這一條?本王今日若退,有何麵目去見南昭百姓,去見這滿城戰死的英魂?!”
“要麼,戰死在這裡。要麼,殺光它們。”
他的語氣平淡,卻重逾山嶽,“沒有第三條路。”
話音落下,不再多言,再次揮劍殺向湧來的妖群。
身影依舊挺拔,劍光依舊淩厲,但每一個動作,都透著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壯。
親衛們見狀,知道再無可能勸動,紛紛發出絕望而又釋然的怒吼,不再提撤退之事。
隻是更加瘋狂地圍繞在南風義身邊,用身體為他擋刀劍,用生命為他開辟每一寸空間!
慘烈的廝殺在城門樓前這最後的方寸之地展開。
每一個親衛倒下,圓陣就縮小一分。
副官為了替南風義擋住一支淬毒的冷箭,用胸膛迎了上去,倒地時臉上還帶著護衛主帥的決然。
張守常掙紮著爬起來,撿起一把刀,嘶吼著砍向妖族的腿腳,最終被幾把骨矛同時刺穿…
倒下的人越來越多。
南風義仿佛化身殺戮機器,不知疲倦地揮動著長劍。
他的劍招早已沒有了花哨,隻剩下最簡潔、最有效的劈、砍、刺、削!
每一劍都必然帶起一蓬妖血,每一腳都踩在粘稠的血泥之中。
他的腳下,屍體堆積如山,有妖族的,但更多是他最親近的侍衛們的…
殺著殺著,揮劍的手臂開始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體內的毒性如同無數細針,反複刺紮著他的經脈,眩暈感一陣陣襲來。
但南風義依舊憑借著強悍修為和頑強的意誌強行支撐著。
然後,繼續殺…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刻,也許是一個時辰。
南風義一劍蕩開麵前幾把劈來的骨刀,順勢旋身,將一個試圖從側麵撲上的妖族攔腰斬斷!
習慣性地微微喘息,調整內息,準備迎接下一波攻擊。
然而——
預想中的攻擊並未立刻到來。
周圍,忽然變得…
異常安靜。
原本充斥耳膜的喊殺聲、兵器碰撞聲、怒吼聲、慘叫聲…
全都消失了。
隻剩下雨水落在血窪裡發出的、單調而清晰的“滴答”聲,以及自己沉重而壓抑的喘息聲。
一種極其不祥的、冰冷的預感瞬間攫住了南風義的心臟。
他猛地停下動作,緩緩地、有些僵硬地轉過身。
視線所及之處…
是屍山,是血海。
焦黑的城牆垛口殘破不堪,旗幟早已折斷消失。
泥濘的地麵上,層層疊疊鋪滿了屍體,一直蔓延到視野的儘頭。
雨水無力地衝刷著這一切,卻隻能讓血色變得更加暗沉和刺目。
除了他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一個站立著的…
穿著南昭衣甲的身影。
他的副官,他的親衛營,張守常…
所有熟悉的麵孔,都靜靜地躺在了這片他們誓死守衛的土地上,與敵人的屍骸交織在一起,再也無法分開。
空曠。
死寂。
仿佛整個世界,就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還有周圍…
那無數雙從屍堆中、從城牆豁口處、從雨幕深處緩緩抬起,閃爍著饑餓、殘忍和冰冷殺意的…
猩紅妖瞳。
它們並沒有立刻撲上來,隻是靜靜地、無聲地圍攏著,看著這最後一個站立的人類,這南昭的親王,禦南軍的統帥。
南風義拄著劍,挺拔的身軀在這一刻幾不可察地晃動了一下。
一股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孤寂和巨大無比的悲傷,如同永夜的寒潮,瞬間將他徹底吞沒。
禦南軍…
完了。
永安城…
完了。
他,真的隻剩下一個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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