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的朔風依舊呼嘯,但吹在臉上,已不再是那種刀割般的疼痛,反而帶著一絲初春將至冰雪欲融的微涼濕意。
易年的目光,沉靜地落在眼前這條浩瀚的大江之上。
離江,依舊是那片望不到邊際的冰封世界。
江麵被厚不知幾許的冰層覆蓋,呈現出一種深邃而堅硬的青黑色。
仿佛一塊巨大無比的墨色琉璃,鑲嵌在蒼茫的大地之間。
冰麵上堆積著被風吹來的雪沫,形成起伏不定的雪丘,更添幾分荒涼與肅殺。
然而,仔細觀察,便能發現一些細微卻不容忽視的變化。
一些背風向陽的江岸處,那萬年不化般的堅冰邊緣似乎變得不再那麼棱角分明,隱約有濕潤的水光反射。
江心深處,偶爾會傳來一陣陣沉悶而巨大的“哢嚓”聲,如同沉睡的巨獸在冰層之下翻身。
那是冰麵內部因溫度變化而產生的應力斷裂聲。
空氣中也開始彌漫起一種冰雪初融時特有的清冷而潮濕的氣息。
這一切的跡象,都在指向一個周晚最為擔憂,卻也無可避免的事實——
這場百年不遇的嚴寒,真的快要過去了。
離江,這條依靠極致低溫才得以封凍的母親河,即將恢複它滔滔天塹的本來麵目。
一旦離江徹底開化,巨浪重新奔騰,那麼南北兩岸便將再次被強行分離。
屆時,尚未完全撤離到北岸的南昭軍民,將會被徹底困在南岸,成為孤軍。
直麵後方即將追至的江南聯軍,以及更遠處那隨時可能突破幽泉阻礙的妖族大軍!
時間,變得前所未有的緊迫。
每一個晴朗的白天,每一個不算太寒冷的夜晚,都在加速著這場融化的進程。
易年眉頭微蹙,望著暗流湧動的江麵,心中計算著可能剩餘的時間。
南昭軍民的數量太過龐大,北遷的速度遠遠跟不上天氣轉暖的速度。
一場更大的悲劇,似乎正在醞釀。
就在這時,易年感覺到了一絲冰冷。
心神瞬間從沉思中抽離,連日的刺殺讓易年變得無比警惕和敏銳。
猛地抬起頭,目光如電,穿透江麵上因溫差而產生的薄紗般的氤氳水汽,朝著感應的來源——離江的北岸極目遠眺!
此地雖是離江最窄之處,但江麵依舊寬闊得令人窒息。
尋常修行之人根本無法看清對岸細節,隻能看到一片模糊的黑色岸線。
但易年不是尋常人。
他是真武強者,目力之強,已非凡人可及。
凝聚目力,視線跨越那浩瀚的冰原,艱難地穿透因為光線折射和稀薄水汽而微微扭曲的空氣,終於勉強看清了對岸那個引起他感應的存在。
那是一個身影。
一個孤零零站在北岸冰崖之上的身影。
距離太過遙遠,隻能看清一個模糊的輪廓。
但那身影纖細挺拔,顯然是一名女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頭如同冰原積雪般的銀白色長發!
即便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在那相對昏暗的北岸背景下,那一頭銀發依舊顯得異常醒目,仿佛凝聚了所有的寒冷與孤高。
北岸的身影似乎也正望著南岸,望著易年所在的方向。
雖然看不清麵容,也感知不到具體的氣息波動。
但她卻莫名地從南邊那道身影上,感受到了一種冰冷到極致的,血腥味兒。
那不是刻意散發的殺氣或敵意,而是一種仿佛源自骨子裡的血腥味兒。
她就那樣靜靜地站著,如同北岸冰崖上一尊亙古存在的冰雕。
與腳下無垠的冰封離江,與身後蒼茫的北地荒原融為一體,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極致寒冷與孤獨。
就在易年飛至離江中央,大約跨越了一半左右距離時,對麵北岸冰崖之上那個靜立的身影,似乎終於察覺到了他的靠近。
易年自然不會被一道身影嚇退,深吸口氣,便朝著北方而去。
可就在易年進入感知範圍的刹那,那道銀白色的身影周身氣韻陡然一變!
原本隻是一種與環境融為一體的沉寂冰冷,瞬間轉化為一種極具壓迫感的極致深寒!
“嗡——”
一股無形卻磅礴的寒意以那身影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
仿佛連她周遭的光線和空間都要被凍結凝固!
那是一種比此刻離江上尚未完全消散的嚴冬更加純粹的寒冷,仿佛能直接侵襲人的神魂,將其冰封永寂!
易年飛行速度不減,心中卻是一凜,同時湧起一股更大的驚訝。
這股冰寒氣息並不陌生!
雖然比記憶中更加精純更加強大,但其核心的那種“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孤高寂寥意境,卻獨一無二!
這是…
千秋雪的千山雪寒!
可是,為什麼?
千秋雪為何一察覺到自己從南岸飛來,就表現出如此巨大且近乎敵意的反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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