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自古以來便是戰爭中最慘烈、代價最高昂的選擇。
堅固的城牆、密集的守城奇械、居高臨下的地利,足以讓進攻方付出數倍於守軍的傷亡。
若非萬不得已,林嶽絕不會下令讓麾下寶貴的兒郎們用血肉之軀去填平壕溝,攀爬那箭石如雨的城牆。
他寧願大軍多繞行數百裡,尋找更薄弱的突破口,也不願在此輕易折損精銳。
然而,萬連山以北的格局,卻由不得他選擇。
這片土地之所以能被江南諸國盤踞,正是憑借了萬連山支脈錯綜複雜的地形。
金水國皇城以及其餘幾個負隅頑抗的據點,無一不是卡在通往南昭最關鍵的隘口、水道或穀地之上。
它們就像一顆顆堅硬的釘子,死死釘在北祁大軍南下的必經之路上。
繞路?
意味著要深入更加崎嶇難行且可能隱藏著未知危險的支脈深處。
耗時彌久,且後勤線將變得極其脆弱易斷。
時間,是比士兵生命更殘酷的敵人。
南昭每時每刻都在流血,妖族的主力正在不斷逼近。
北祁大軍沒有迂回的時間和資本。
唯有拔釘!
強攻!
“將軍…”
副將策馬來到林嶽身邊,望著那如同巨獸般匍匐的堅城,臉上露出一絲不忍。
“真的要強攻嗎?弟兄們…”
後麵的話沒有說出口,但意思顯而易見,這將是用北祁好兒郎的性命去堆砌勝利。
林嶽端坐於馬背之上,麵容如同鐵鑄,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城牆的每一個細節。
他何嘗不知強攻的代價?
但他更清楚元帥的命令和整個戰略的緊迫性。
可片刻過後,卻在副將的驚訝中緩緩搖了搖頭,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篤定:
“攻,但先等等…”
“等?”
副將一愣,麵露不解。
大軍已兵臨城下,箭在弦上,還等什麼?
難道等城內守軍回心轉意?
可方才勸降的結果已經很明顯了。
林嶽沒有解釋,隻是目光投向那高聳的城牆,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那厚重的磚石,看到其內正在醞釀的某種變化。
“元帥算無遺策,豈會隻做一手準備?攻城是最後的手段,而非首選。”
他的話語讓副將稍稍安心,卻依舊滿心疑惑。
所有大軍都已就位,攻城器械蓄勢待發,除了強攻,還能有什麼辦法?
難道指望城門自己打開嗎?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點點流逝。
夕陽徹底沉沒,天地間最後的光明被暮色吞噬,隻有北祁軍陣中點燃的火把,映照著一張張緊張而肅穆的臉龐。
城頭上的守軍也感受到了這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更加不安,弓弦拉得更滿,神經繃緊到了極致。
就在這極度壓抑的時刻——
異變陡生!
從城牆之上,守軍的內部爆發!
首先是從皇城東南角的一段城牆之上,毫無征兆地,淒厲的慘叫聲猛地劃破了夜空!
隻見那段城牆之上,守軍的陣型突然大亂!
仿佛有一柄無形的鐮刀猛地砍入了人群之中!
血光衝天而起,殘肢斷臂如同被狂風卷起的落葉般拋飛起來!
緊接著,一道璀璨奪目的劍光亮起!
那劍光如同九天銀河傾瀉,又似秋水般冰冷凜冽。
隻是一個簡單的橫掃,方圓十丈內的數十名守軍,連同他們手中的盾牌和武器,瞬間被無聲無息地斬為兩段!
切口光滑如鏡!
“敵襲!內部有敵人!”
守軍驚恐萬狀的尖叫聲終於響起,帶著難以置信的駭然!
但這僅僅是開始!
幾乎在同一時間,皇城西側、北側多處城牆,接連爆發出強烈的元力波動和耀眼的光芒!
轟!!!
一團巨大的火球猛然在一處箭樓中炸開,木質結構的箭樓瞬間化作衝天火炬,無數守軍帶著火焰慘叫著從高處墜落。
嗤嗤嗤!
道道金光閃爍,如同堅不可摧的壁壘,將試圖合圍過來的守軍狠狠撞飛,筋斷骨折。
陰影之中,有鬼魅般的身影穿梭,每一次閃爍,都必然有一名守軍軍官或操控床弩的士卒捂著喉嚨無聲倒下。
混亂!
徹底的混亂在城牆上蔓延!
這些突然出現的襲擊者,數量似乎並不算非常多,但每一個都擁有著遠超普通士卒的可怕實力!
身法快如鬼魅,攻擊淩厲無比,術法詭異莫測!
他們是修行之人!
而且是修為高深的修行之人!
他們並非來自軍隊,而是來自北祁境內,那些與北祁關係密切、或受征召、或自願前來參戰的各大宗門精英!
天衍劍宗的劍修,劍光所指,無堅不摧!
離火宗的術修,揮手間烈焰滔天!
青木門的修士,操控草木皆為利器!
這就是杜景和北祁朝廷的後手!
這就是為什麼林嶽能如此沉穩地“等著”!
大軍壓境,吸引所有守軍的注意力和兵力,營造出即將強攻的巨大壓力,迫使守軍將所有力量集中於對外防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