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開門見山的問題拋出後,艙內陷入了一片更加深沉的寂靜。
這個問題就像一個死結,纏繞在在場每個人的心頭。
北祁的擔憂合情合理,南昭的恐懼亦非空穴來風。
信任的建立非一日之功,而在這種高壓環境下,猜忌的裂痕隻會越撕越大。
周晚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易年身上。
他了解易年,若非心中已有計較,絕不會在這種時候將眾人召集起來,隻為了問一個顯然無解的問題。
深吸一口氣,打破了沉默,直截了當道:
“你就彆賣關子了,把我們都叫來,肯定不是聽我們唉聲歎氣的,有什麼法子趕緊說吧,再這麼鬨下去不用妖族打過來,咱們自己就先垮了…”
周晚話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易年身上。
易年輕輕點點頭,開口道:
“南境三州人口本就密集,如今驟然湧入萬萬難民和軍隊,壓力太大,摩擦隻會越來越多,確實難以久持…”
說著,話鋒一轉,道:
“但有一個地方,地廣人稀建築道路猶在,土地亦可耕種,可暫解燃眉之急…”
周晚立刻追問:
“哪兒?”
北祁雖大,但要找出一個能容納數十萬軍隊外加大量百姓且不至於引發更大衝突的地方,絕非易事。
易年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緩緩抬起手,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指向了東方。
“東遠州?”
瞧見易年手勢,幾人同時開口道。
東遠州因之前的相柳之劫與幽泉爆發,導致生靈塗炭,百姓早已全部內遷撤離。
如今的東遠州大片土地荒蕪,城鎮村莊空置,但基礎設施大多尚存。
那裡簡直就是一片現成的、巨大的、無人居住的“備用”疆土!
將南昭的軍隊和相當一部分百姓安置到東遠州,簡直是再完美不過的方案!
一方麵,能極大地緩解天中渡及南境三州的壓力,避免了南北軍民混居帶來的無休止摩擦。
另一方麵,東遠州與現今天中渡所在的區域有龍尾山脈作為天然屏障,地形險要,易守難攻。
此舉既安置了南昭力量,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防範。
將潛在的內部衝突風險隔離在外,對北祁而言,安全感大大提升。
而且從地理位置上看,從天中渡前往東遠州,道路相對通暢,離江也已開化,又是順流而下,遷移難度相對較低。
周晚越想越覺得此法絕妙,剛想擊掌叫好安排具體事宜。
然而一個冰冷的念頭如同毒蛇般驟然竄入他的腦海,讓臉上的興奮瞬間凝固,轉而化為一絲驚疑和猶豫。
幽泉!
那個幾乎將整個東遠州化為死地的恐怖存在!
雖然如今看似平息,但誰能保證它不會再次爆發?
若是將南昭軍民安置過去,豈不是將他們推入了另一個可能存在的火坑?
這個責任,誰也負不起!
周晚的遲疑和擔憂很明顯,易年自然看在眼裡。
迎著周晚的目光,無比肯定地搖了搖頭。
“幽泉已散…”
聲音平穩,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篤定。
“眼下隨著這場雨落下,生機已複,東遠州的土地正在活過來…”
話語簡短,沒有過多解釋,但周晚瞬間安了心。
既然易年說幽泉已散,東遠州可住人,那就一定沒問題!
“好!”
再無顧慮,周晚重重一拍手,臉上重新煥發出神采。
轉向南風瑾、杜清墨和南北北,語氣急切卻帶著解決問題的興奮:
“你們覺得如何?東遠州地方足夠大,足以安置大軍和大量百姓,也能讓你們保有相對的獨立,避免許多不必要的衝突,這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了!”
南風瑾、杜清墨和南北北三人聞言,先是驚愕,隨即陷入快速的思索。
東遠州的變故他們自然聽說過,那裡曾是人間地獄的代名詞。
但易年的話他們同樣願意相信。
更重要的是,他們深知這確實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優解。
繼續擠在南境三州矛盾隻會愈演愈烈,最終受害最深的必然是勢弱又寄人籬下的南昭。
所以即使東遠州可能還存在未知的風險,也比留在原地等待內部衝突爆發要強。
其實易年不是不想直接把南昭百姓送去東遠州。
實在是因為這場雨不下,東遠州的殘毒無法被徹底清除。
那麼去了就是送死,而這場雨來了,東遠州便算真的活過來了。
南風瑾憔悴的臉上露出一抹複雜的表情,深吸口氣站起身,對著易年和周晚鄭重拱手:
“若能如此自是再好不過,南昭感激不儘!”
杜清墨和南北北也隨之起身,眼中同樣充滿了感激。
見雙方均無異議,周晚雷厲風行,立刻道:
“那好!我這就去安排遷移事宜,抽調人手,準備物資,儘快…”
“等一下。”
易年忽然開口,打斷了周晚。
在幾人疑惑的目光中,易年起身走到書堆旁,翻找出一張質地尚可的宣紙,又取過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