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似乎也開始思考“去處”和“不討厭”這種對於殺手而言過於奢侈的情感。
叢中笑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重新轉回頭,望向遠方天中渡的燈火,淡淡道:
“那就好…”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雨勢似乎小了一些,但風依舊冷冽。
“這次你參加嗎?”
花想容忽然問道,目光也投向那片熱鬨的光暈。
叢中笑沒有立刻回答,半晌,才吐出兩個字:
“再看…”
“嘖,沒勁…”
花想容撇撇嘴,“聽說獎勵豐厚得很,說不定有能治好你麵癱的靈丹妙藥呢?”
叢中笑直接無視了她的嘲諷。
花想容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道:
“我倒是想去玩玩,看看這些年都出了些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彆被人打死就好…”
“你不會說話就彆說…”
“你問的…”
“呃…”
二人就像兩柄被遺落在角落卻依舊鋒利的凶刃,但與遠處那一片祥和熱鬨充滿生機的景象格格不入。
山風卷著冷雨,依舊不知疲倦地抽打著斷崖上的兩人。
長時間的沉默並未讓氣氛變得尷尬,反而有種他們之間特有的無需言語填充的默契與寧靜。
忽然,花想容像是變戲法般,不知從身上哪個隱蔽之處摸出了兩個小巧的陶土酒壇。
酒壇不大,造型粗獷,壇口用紅布塞著,沾著些許雨水泥漬,看上去平平無奇,甚至有些簡陋。
手腕一抖,其中一壇便帶著破風聲,穩當地飛向旁邊的叢中笑。
叢中笑頭也沒回,仿佛背後長眼一般,精準地反手接住飛來的酒壇。
冰冷的指尖觸碰到微涼的陶土壇身。
花想容自己拿著另一壇,拔掉紅布塞子,頓時,一股濃烈醇厚、帶著奇異果香和淡淡辛辣氣息的酒味彌漫開來,竟暫時壓過了風雨的濕冷氣息。
將壇口湊到鼻尖,輕輕嗅了嗅,眼中難得地流露出一絲滿足,仿佛嗅到了什麼極其懷念的味道。
然而卻沒有立刻喝,反而看向叢中笑,帶著點漫不經心又像是挑釁的語氣說道:
“喂,西荒那邊搞來的,據說是什麼‘赤焰椒’和‘沙棘果’釀的,勁兒大得很,很多人想喝都喝不到呢…”
這話像是在介紹,又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戰利品”。
叢中笑握著酒壇,依舊看著前方的黑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我不喜歡喝酒…”
“……”
花想容動作一僵,舉著酒壇的手停在半空,雙美眸瞬間眯了起來,裡麵寒光乍現,仿佛下一刻就要把酒壇砸到這個不解風情的家夥頭上。
深吸一口氣,似乎強壓下了動手的衝動,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叢中笑,你這人要是不會說話,就他娘的給老娘閉嘴!沒人把你當啞巴!”
這突如其來的暴躁,與她美豔的外表形成強烈反差,卻更符合她內裡那喜怒無常一點就炸的性子。
然而,麵對花想容的怒火,叢中笑仿佛根本沒聽見,或者說根本不在意。
他沉默著,卻也抬手,拔掉了自己手中酒壇的紅布塞子。
動作乾脆利落,沒有一絲猶豫。
沒有像花想容那樣去嗅酒香,而是直接舉起酒壇,仰頭灌了一口。
動作依舊帶著殺手特有的簡潔與高效,沒有絲毫品酒的悠閒感。
烈酒入喉,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皺了一下。
那總是冰封般的臉上似乎閃過一絲“這什麼玩意”的嫌棄表情,但很快又恢複了麵癱狀態。
喉結滾動,將那一大口灼熱的液體咽了下去。
喝完後,放下酒壇,依舊目視前方,仿佛剛才隻是完成了一個喝水的動作。
但過了幾息,卻主動開口:
“西荒除了這種難喝的東西,還有什麼?”
這或許是他能表達的最接近“這酒還行”或者“謝謝”的意思了。
用一種極度彆扭的方式。
花想容正準備罵人的話一下子被堵在了喉嚨裡。
看著叢中笑那副“我喝了但我還是要說它難喝”的死樣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最終隻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仰頭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烈酒灼燒著食道,帶來一股滾燙的熱流,驅散了些許雨夜的寒意。
舒服地歎了口氣,方才那點怒氣似乎也隨著酒氣蒸騰掉了。
“西荒啊…”
晃了晃手中的酒壇,聲音也柔和了些許,帶著一絲回憶的口吻:
“其實…也沒什麼太好的東西,風沙大,太陽毒,水也少…不過…”
頓了頓,似乎在認真思考,然後眼睛微微亮起,像是想起了什麼特彆美好的事物:
“那邊的蜜瓜…倒是真甜…”
叢中笑握著酒壇的手,幾不可察地微微動了一下。
依舊沒有轉頭,但冰冷的側臉線條似乎柔和了極其細微的一絲。
沒有問“蜜瓜”是什麼,也沒有評價“甜”是好是壞。
隻是再次舉起酒壇,默默地又喝了一口那被他評價為“難喝”的西荒烈酒。
花想容也沒有再說話,陪著他,一起喝著酒,望著遠方那片不屬於他們的燈火通明。
斷崖之上,風雨依舊。
兩壇劣酒,一句關於“蜜瓜很甜”的簡單對話,卻仿佛比千言萬語更能道儘這些年的漂泊、成長與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改變。
冰冷的殺手,似乎也在某一刻,嘗到了世間最平凡的甜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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