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平陽公夫人剛回到院子,淩昭昭就跺腳,怒氣勃勃道,“二嬸當真是討厭得很!每年過年都要來這一遭,非要把哥哥踩在腳下,捧一捧淩降淮才滿意!”
“還有祖母,總是偏袒二嬸和淩降淮!當初若不是哥哥病重,何至於讓淩降淮頂了缺去!我看合該讓爹叫祭酒把淩降淮擼下來才好。”
“說什麼孩子氣的話呢!”平陽公夫人拉住她,溫聲道,“一筆寫不出兩個淩字,到底是一家人,哪裡有盼著人不好的。”
“娘,您還幫她們說話!沒見二嬸都踩到咱們頭上來了嗎?”淩昭昭不忿,扭頭看向捧著掐絲琺琅銅袖爐的淩降曜,“哥,你難道也不生氣嗎?”
淩降曜懶懶靠坐著紫檀木圈椅,挑眉道,“生氣有何用?”
“可……”
“二嬸不過是嫉恨我罷了。我身為大房嫡出,淩降淮便是再優秀又如何,按照本朝律法,除非無嫡出,方能輪到旁係嫡出繼承。”淩降曜撥弄著袖爐,淡淡道,“我已是世子,是不爭的事實。”
“如今爹念著祖母健在,自是合府同居,待得祖母百年仙逝,二房早晚得分出去的。”
話雖如此,但淩降曜低垂的眼眸裡,卻是藏滿了滔天的怒意。
因著自小身體病弱,若非出身富庶,以金玉堆砌,他是無法健康成長的,也因此他的自尊心也極重。
哪怕嘴上說得再豁達,其實他內心深處卻很是敏感,不然以他世子的尊貴身份,他也不會千裡迢迢追去柳城,想拜入聲名遐邇的上官鴻名下,更不會想著去考取功名。
他想證明,他天生能成為世子,不但是因為運氣好會投胎,更是因著他的能力。
平陽公夫人眼中閃過讚許,頷首應和,“是的。昭昭,你年歲也不小了,不能再如孩子般脾氣暴烈了,凡事都得從長遠看。”
“你二嬸不過是秋後蚱蜢,容她蹦躂兩下便罷了。隻要你哥身康體健,學問通明,二房也沒有理由再折騰了。”
說到這,平陽公夫人看向淩降曜,“阿曜,給你看診那大夫既如此厲害,你就好生籠絡住人,許些好處也可,咱們府中也不缺這些俗物。最要緊的是你的身體!”
淩降曜聞言,想起油鹽不進的薑映梨,略略撇嘴,“娘,我明白的。”
也不知道何家是否把事情給辦妥當了?
平陽公夫人頷首,又提起一茬,“後日你們隨我去你們外祖家拜見,你們年歲也不小了,阿曜的身體也見好轉,也差不多可以相看了。年後你先彆走,我與你舅母都挑了好些個姑娘……”
要說平陽公夫人心中的憾事,便是兒子胎中帶病,病懨半生,甚至因此影響到了他的婚事。
不然,以平陽公府的情況,淩降曜早該相看定親了。
聞言,淩降曜臉上驀地滑下數道黑線,“……娘,我不著急成親。”
“怎麼不著急?你翻年都及冠了,京中不少兒郎,除卻那紈絝或是家世有問題的,哪家不是早早定親。這定親後,雙方走六禮,準備聘禮嫁妝都需些年月,再娶親生子,光是懷胎都得十月……”
平陽公夫人想到這,愈發急切了,“你二嬸都替淩降淮看好人家了,你可不能落下。”
淩降曜忍不住抬手捂住額角,“娘——”
他當初選擇離開京都去柳城,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娘催婚催生。
可能是因為他身體的緣故,他娘生怕他早早沒了,早有想法想讓他早婚早育,留有後代。隻是先前他身體不允許,這才作罷,如今眼看有機會,可不得上心。
淩昭昭難得看到她哥這副無奈的模樣,不禁暗暗捂嘴偷笑。
“娘,我到時與你們一同去,我定然給哥哥選個溫良賢淑的好嫂子……”
淩降曜眸光如刀,朝她射了過去。
平陽公夫人聞言,看向女兒,眼眸一亮,“是了,你是該與我一道。前頭你舅母家的表姐已然定親,她與你相差不過一歲,你也該相看了。”
淩昭昭不曾想這火竟還燒到自己身上了,連忙道,“娘,我,我不相看。”
“剛才還勸你哥哥,怎生輪到你自己,竟就不樂意了?開年後你彆亂跑了,與我參加賞春宴,順道也磨磨你這性子。”平陽公夫人說道。
淩昭昭一聽,急了:“那怎麼行?我,我若不跟著哥哥去柳城,誰,誰照顧哥哥啊!”
“紅螺會照料。”
“那,那……”淩昭昭焦頭爛額,急忙道,“可,可我已經……”
平陽公夫人一愣,打量著她的神色,蹙眉道,“已經什麼?你是心中有人了?是哪家的公子?”
淩昭昭不好說出沈雋意的名字,她臉頰通紅,支支吾吾道,“反正我,我不嫁彆人。我回自己院子裡守歲了!”
說完,她拔腿就往外跑。
平陽公夫人怔忪,看向淩降曜,“昭昭是怎麼回事?”
“娘,我也不清楚。不過,我可以去跟昭昭探探口風。”
“也好。她啊,自小與你最是親近了。”
淩降曜站起身與平陽公夫人道了彆,隨後他垂著眉頭,攏著袖爐,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
走了一段路,果然就看見前麵,焦躁跺雪的淩昭昭。
他呼了口白氣,喚道:“昭昭。”
淩昭昭扭頭看到他,不高興地癟嘴,“你跟來看我笑話嗎?”
“我是你哥哥。”頓了頓,淩降曜慢慢道,“再說了,你方才看我的笑話,不是看得很開心嗎?”
淩昭昭有些心虛,“……我隻是覺得娘說得也沒錯。哥哥,你可不能輸給淩降淮,一定要比他早成親生子!不然,回頭說不定二嬸又以此為由,鬨幺蛾子,想占世子之位。”
“這沒什麼可比性。”淩降曜並不在意這個。
“罷了,哥哥你心中自有計策。”淩昭昭撇嘴,她走到水上涼亭處,在欄杆處坐下,湖泊早已落滿了積雪,湖水也被凍成薄冰。
淩降曜跟在她其後進了涼亭,“你心中有人了?”
淩昭昭:“……娘讓你來問的?”
淩降曜沒有回答,反而繼續道,“讓我猜猜,是沈雋意吧。”
雖是疑問,語氣卻很篤定。
“你,你怎麼……”淩昭昭一驚,驀地站起,又很快壓低嗓音,“哥,你彆胡說。”
“昭昭,你的心思還是這般好猜。”淩降曜微微勾唇,“回京之時,你讓趙恒淵多加看顧沈雋意。恐怕當時除卻素來性子粗莽的黎叔,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猜到了幾分。”
“畢竟,你可極少會講出這般貼心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