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裡隻有李玉珠,見到高大挺拔,清傲冷貴的謝若微,以及漂亮矜貴的淩歡瓷等人,不禁倍感無所適從。
特彆是謝若微畢竟身居高位,周身自帶一股迫人氣勢。
李玉珠這輩子見過最厲害的也莫過於舉人老爺,何曾碰過這種人物,心中自是感到恐慌的。
“這是大……我相公的娘。”薑映梨簡單介紹了一遍,尋了個借口支開忐忑不安的李玉珠,“勞煩您去倒些熱茶來。”
李玉珠如蒙大赦,當即頷首,逃一般匆匆跑了出去。
薑映梨扶著手腳還在發麻的淩歡瓷坐到炭盆邊,“家中條件有限,可比不得將軍府裡有地龍,隻能依著火盆取暖。”
淩歡瓷也不嬌氣,她邊伸手烤火,邊笑眯眯道:“這個我熟悉。從前我隨著我爹去邊關駐守,都是燒炕的,離了炕也全靠碳爐取暖,那炭火有時候煙大得很。”
“有回我被熏哭了,我爹還以為是我弟弟又欺負我了,還拿大棒子抽了他好大一頓。”
淩歡瓷喜歡跟薑映梨玩耍,自是不想讓她覺得自己會不舒服,當即拿了些小時候的糗事說。
果然,薑映梨臉上的笑容更真誠了些,“淩將軍疼愛阿瓷,更是教子嚴厲。”
“我爹素來是疼我的。”淩歡瓷略自豪抬頭,但也沒忘記拉踩謝若微,斜睨著謝若微,“所以,我跟某些珠玉堆砌的金貴小少爺還是不同的。”
謝若微:“……”
他聽若未聞,甚至還大刀闊斧地坐到火爐旁的凳子上,淩歡瓷的正對麵。
旁若無人的烤火,目光則在屋內各處逡巡。
堂屋的布置,在他看來很是簡陋,幾乎是一目了然。
“怎生不見你的相公?”
薑映梨:“……他與同窗出門了。”
“你家中就你與老夫人兩人?”
“當然不是。還有一位姨婆和我相公的表弟。”頓了頓,薑映梨淡淡解釋道:“他們膽子小,見識淺薄,恐衝撞了謝大人,我就讓他們先回屋了。”
謝若微聞言,略略挑眉,“我記得,方才那位似是你弟弟吧?”
“嗯。”
“我慣來為人和善,瞧他那副驚慌的模樣,還以為我是豺狼猛獸,實是令我傷感。”謝若微略略歎息。
淩歡瓷嗤笑:“你怕是對自己認知有障礙。京中誰不知你謝大人的赫赫威名,我看你沒事還是趕緊走,彆在這嚇到了人,剛才路上可有不少小孩見到你都嚇跑了。”
謝若微:“……淩姑娘。”
“乾嘛?”淩歡瓷抬起下巴,“我難道說錯了?”
“此處乃是薑姑娘家中,自是以她的意願為先。薑姑娘請我入內閒坐,請我喝茶,我素來有禮,怎生能駁斥了主人家的好意?是也不是,薑姑娘?”
謝若微的桃花眼瞥過來,裡麵似盛著融融春水,勾魂得很。
薑映梨:“……”
這人真生長了副騙人的好皮囊!
就是這性格實是——乖戾得很!
也難怪淩歡瓷討厭他。
這話裡藏鋒,怎生不叫人生厭。
淩歡瓷眨了眨眼,半晌才反應過來,怒而立起,指著他氣道:“謝若微,你是故意罵我無禮!”
“你——分明是你進屋就眼珠子亂轉,不知道還以為你是來抓逃犯的,還一個勁兒追問這啊那啊,你以為你是大理寺審犯人呢!也就阿梨性子好,不與你計較,換成旁人早把你掃地出門了!”
李玉珠正端著茶水進屋,聽到“逃犯”二字,瞬間就想起犯過天花的寧老太太,以及不知來曆的江靈,手一抖,托盤就端不住了。
茶盞劈裡啪啦倒了一地。
眾人被響動驚著,紛紛望了過來。
李玉珠臉色慘白,對上謝若微射來的銳利目光,大腦一空,忍不住踉蹌退後了兩步。
“我,我……”
薑映梨率先起身,快步走到李玉珠身側,扶住了她,關切道:“您還好?可曾燙到?”
溫暖的手覆住了李玉珠冰涼顫抖的手,她抬眸就見薑映梨眼中都是關心,心中的慌亂似乎都被她的鎮定撫平了。
“我……我沒事,就是,就是茶盞都……都碎了……”
“再買便是。您先進屋換身衣裳,仔細冷著!過年這陣子您都忙累了,瞧您黑眼圈都熬出來了,還是得好生休息的,這裡放著我來吧!”薑映梨說著就要扶她回房。
李玉珠哆哆嗦嗦回道:“我自己去換就好,阿梨,你,你招呼好大人們!”
說完,她頭也不敢抬,匆匆跑回了房,迅速合上了門。
她現在有點理解為何剛才薑青檀是那副表情了,實是麵對著外頭站著的數十人,以及屋內這些目光炯炯的大人物,她連氣都不敢大聲喘。
難怪大家都怕見官!
駭人得很!
剛才聽他們說抓逃犯,也不知道會不會牽連到自家!
早知道今日不該催著阿雋出門,而是留在家中的,好歹能拿拿主意!
淩歡瓷見嚇到了人,有些不好意思,當下壓低了嗓音,怒視著謝若微,“都怪你!瞧把人家老太太嚇成什麼模樣了!”
謝若微眼眸微微一眯,眼底暗芒乍藏,嘴上卻是淡淡道,“人分明是被你淩大小姐的大呼小叫駭住的,怎生能怪到本使身上?淩小姐當真是會扣帽子!”
“我辛苦護送這一遭,竟是惹了淩小姐的煩悶,那我也便不討人嫌了。”說著,他驀地站起身:“在下就先行告辭了。”
薑映梨眨了眨眼,“謝大人這般匆忙?我還想留大人喝兩杯茶水再走,這般招待不周,實是慚愧。”
“不必。”謝若微不著痕跡地覷了眼地上的茶盞殘骸,薄唇扯起一抹料峭弧度,“會有機會的。”
頓了頓,他指了指跟在身側的另外一人,“小七,這幾日你便跟著淩姑娘。”
就見身著黑衣的勁瘦男子麵容肅然,拱手應聲:“是,但憑淩姑娘吩咐。”
淩歡瓷不悅:“不需要,我有阿羅呢!再說,我自有武藝在身,哪需要你身邊的軟腳蝦護我!你莫要看不起我!”
阿羅沉默地站在她身側,猶如一座巍峨高山,沉穩而堅定。
謝若微打量了眼阿羅,薄唇微動,到底沒再多言,麵容一冷,“隨你。”
他慣來也不是什麼好脾性的人,本就是看在淩將軍的麵子而為,眼下三番四次被淩歡瓷駁斥麵子,他也懶得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