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栩栩成琛!
十三號鬆延廳自打我過來就是緊閉狀態,沒對外開放,徐經理說內部裝修,難不成關起來是因為鬨鬼?
我搖搖頭又洗了把手,空氣很涼,這裡的氣溫一向偏低,整理好衣著出門,前廳徐經理正在四處張望,看到我就大步的過來,“小沈啊,我正要找你呢,剛剛表現不錯,三號青雲廳,家屬也要求了哭靈堂,半小時後,你準備下。”
我點了下頭,要不說咱適合乾這個活呢,第一天來的時候雖然穿的不專業,但是咱把一屋子人都給哭流淚了,主持人後來都帶起哭腔,“讓我們懷著悲痛的心情送王老最後一程,嘶嘶~還望孝子賢孫們節哀,化悲痛為力量,嘶嘶嘶……”
頭一場下來,我的客戶回執單就全是滿意!
說不好聽的,真是開門紅呀。
徐經理本來有點瞧不上我,走後門進來的麼,雪喬哥和他遺體美容部那邊的負責人關係很好,那位負責人越部門乾預,才將我塞進告彆廳的,彆看我這活說不去不太好聽,真不少人覬覦,為啥呢,館裡不和個人抽成,我每哭一場,兩百元都自己揣走。
告彆廳這邊和殯葬公司有合作,如果是殯葬公司送來的哭靈員,便會收取殯葬公司的一部分費用,我這背後又沒公司,純個人來哭,來去自由,不受誰管理,多少有點空手套白狼。
徐經理對我這種編外人員就很有意見,咱也沒多說話,抄了近路沒事兒,隻要你能力夠足夠,就能令人信服,這不我一哭,徐經理就認可我了。
後來我工裝一穿,徐經理更是點頭讚許,“小沈,你好好乾,我看你形象各方麵都很不錯,人也謙虛好學,隻要你乾好了,以後我爭取給你轉正,這種哭靈業務,我們館裡完全可以自己做。”
被認可很高興,但這活還是彆轉正了!
眼巴前混口飯吃就行,咱就不說這麼哭眼睛能不能扛住,關鍵對不起我師父啊!
三年不翅,就為長羽翼的……最後入職殯儀館成哭靈堂正式工了。
沈叔都得從鎮遠山殺過來削我!
聊了幾句,徐經理問起純良,“我看他去焚化部那邊工作了?”
“對的,在那做臨時工,幫著師傅分揀骨灰。”
其實純良想和我一起哭靈堂,我也是那麼想的,俺們姑侄倆還是很好打配合的,默契從他給我做陪練時就在培養了,可以這麼說,隻要我瞟他一眼,他什麼狀態我就門清。
誰知徐經理看到純良就給他拒了,隻同意我去哭。
說純良哭靈堂會顯得他們這裡服務不真誠。
潛台詞就是純良那形象不行,斜眼是硬傷,瞅誰都透著股嘲諷,讓他去哭就是找揍。
那眼神是送人好走嗎?那是巴不得這人走了!
純良心裡有數,也沒糾結,我頭幾天哭他就在外廳等我,雪喬哥見狀,就問純良膽子大不大,純良肯定不能說小啊,雪喬哥也沒含糊,直接給純良領到焚化部門那邊去分揀骨灰了!
圍著那大煙筒乾活。
試了一天純良就要撂挑子。
心理上受不了。
雪喬哥就問他,“你不是先生嗎?鬼都不怕,害怕骨灰?”
純良抽著眉就說太熱了,“味道不怎麼好。”
“又不是讓你吃。”
雪喬哥噎人也厲害,“兄弟,你既然是跟著栩栩的,就得為栩栩分憂解難,不能事事都靠著栩栩出麵,栩栩工作了,你也要工作,栩栩可以被養著,但我不能看栩栩去養男人,哪怕你是她侄子,也絕對不成。”
這話給純良紮到了!
涉及到了男性尊嚴呀!
最近一個星期,他出門比我早,回來比我晚,就擱焚化爐那棟樓裡忙活。
還和我說,姑,這爐子裡要是有了邪門事兒,你就手就能解決了!
邪門事兒我覺得不可能,鬼祟之物最畏懼的就是火,如論如何都不會在焚化爐那裡鬨騰!
“哎,也是不容易!”
徐經理歎了聲看我,“小孟說你們是從小鎮過來的,但以前是臨海人,原先姓梁,叫梁栩栩……現年啊,你們吃虧就吃虧在學曆上了,多念幾書就好了,但凡你高中畢業,我這也好給你申請轉正,初中畢業,太難了。”
我笑笑,徐經理四十多歲,喜歡拿點架子,人還是很好的,“徐經理,其實我做哭靈是副業,主要是先生,認真拜過師的,以後我還是靠給人看事情謀生。”
“先生?”
徐經理皺眉,“你真是先生?”
這倒是給我問懵了。
什麼叫我真是先生?
難不成雪喬哥和他們講過?
“小沈,是風水八字命理的先生嗎?你有道士證嗎?”
“哦,那個沒有。”
我搖頭,“我師父不是正統道士,我學的也比較雜,沒有證,但本事不是虛的,驅邪看相,風水命理,我都可以。”
“口氣還不小。”
徐經理笑了,“你會看相啊,那你給我看看,我最近有什麼煩惱?”
“您……”
我微微眯眼,徐經理五官長得偏淩厲,人雖然很瘦,相貌偏凶,緊起臉有絲絲刻板之氣。
貌似做服務行業有些不妥,可要看什麼服務,徐經理這臉不親切,但是殯儀館的告彆廳一站,氣場就出來了,不光震懾員工,對陰氣亦有壓製,可以說最適合不過。
從中也能看出人家為啥能坐穩告彆廳經理位置。
如果看煩惱,則要將五官拆分來看,徐經理具體年歲我不清楚,劃個範圍,就看他四十到四十七之間——
四十歲行眼運,四十一歲看山根,此部位最怕青黑枯晦的顏色,發白也不好,如果山根紅潤發亮便是好運之兆,四十二歲為中限,管十三年,四十三,四十四,四十五歲看年上與壽上,年壽又為疾厄宮,色澤明潤無病災,紅赤,青黑有災星,四十六和四十七歲則要看兩顴。
書中有雲少有四十看須喜,山根路遠四十一,四十二造精舍宮,四十三歲登光殿,四十有四年上增,壽上又縫四十五,四十六七兩顴宮……欲知流年運氣行,男左女右各分明。
我著重看了看徐經理的山根部位,他皮膚本身就靠近小麥色,這就需要看是否明亮,有些人即使黑,但膚色也會有瑩潤感,徐經理這年歲找瑩潤感蠻難,平常可能也不護膚,洗完臉就拉到了,有點乾巴,但是我越看,越發現問題……
他這麥色中還透著一股黑青的氣,好像肝兒有點不好。
視線上提,再看他夫妻宮位置,奸門凹陷,“徐經理,我可以再看看您手相嗎?”
徐經理發出一記笑音,手伸出來,“倒是挺像那回事兒的,現在這年輕人啊,學什麼的居然都有了。”
我沒應聲,看著他的掌紋,婚姻線尾端分叉,雙鳥離飛?
“小沈,看不出來就算了。”
徐經理收回手,“開個玩笑,你不用當真。”
我看向他,“徐經理,您最近可能和女兒有些矛盾,比較憂心。”
徐經理睜大眼,“你怎麼知道……”給他嚇到了,趕緊看了看掌心,“從哪看出來的?”
“排除法。”
我實話實說道,“您山根部位的流年時運表明不順,奸門凹陷,婚姻有坎,手相上也告訴我,您應該是離婚了,離婚的原因可能是您喜歡喝酒,酒精傷肝,肝火旺盛,經常和您愛人引發口角,所以膚色不佳,而同時,我從子女宮附近看出來您有一個女兒,還是頭胎,有句話叫左眼頭下紋,分明是兒身,右眼頭下紋,明顯是千金,我看到了您右眼下麵的紋,推斷您有個女兒,綜合以上,您離婚了妻子不在家,煩惱的隻會是這個女兒,山根部位晦暗,最近您經常和女兒發脾氣,逞了口舌之快,您也不太開心,就是這樣。”
“哎喲!”
徐經理的反應給了我極大的安慰,比我給人哭醒了都開心,“小沈哪!可以啊!有兩把刷子啊!”
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班門弄斧了,不好意思。”
即興相麵,我還是頭一遭。
故意沒走捷徑去斷氣,而是想看看腦子裡會不會浮現師父夢裡交給的東西,沒想到一挖真有!
數據一點點的整合,排除,推理,從中我也發現了和以往比起來的進步。
心裡還是小欣喜的。
算命算命,神通之上,注重的也是人情。
先生眼睛為什麼毒,不是說具備多高深的神通,首要條件是得會察言觀色,沈叔的東廂房裡還有好幾本古時江湖算命先生的書籍,看下來會發現,街頭擺攤的大多是騙子,真正能掐會算者,需要付出好些年的努力,窮人家的孩子著急謀生會有這份閒情逸致嗎?都得是不愁營生的貴胄公子才有時間去鑽研消遣,所以高手是不露麵的,古時能做到大牛的都位居高位,是皇上身邊的人,或是隱士。
街頭上的三教九流呢,既然有靠算卦謀生的,長此以往就會形成一套體係,首先是聽話,有本書就說了,一入門來先猜意,未開言先要拿心。
隻要有人朝你開口詢問,你就得通過外貌衣著神色揣摩出他大概為什麼而來,捉鬼擒妖,要使他心悅誠服,激情發意,探麵色、口風,定貴賤,勿看衣裳,斷高低,宜觀動靜。
來人麵相溫和,必然是吉祥之兆,來人急驟,定有凶險之因,幼年無雙親,那他早年就不會享福,父來問子子必然有險,子來問親親必有殃,老者奔波無好子,孩子孝順哪用老人外出謀生,丈夫衣潔有良妻,如此種種。
這類書籍不會教你任何八卦風水,陰陽命理,而是完完全全的社會心理學,小人物的江湖。
看下來也很有意思,剛剛我就是借了點書裡的思路,徐經理四十多歲,人到中年,工作穩定,煩惱的隻會是家庭和孩子,那他如果離婚了,鬨心的差不多就是孩子了。
“眼下紋?”
徐經理都恨不得去找個鏡子,“我這臉上褶子還挺多的呀,你怎麼看出來的?”
“這個就是慧根告訴我的。”
我笑笑,“您回家也不用照鏡子,這種紋隻有先生會看的。”
咱可是實打實的踏道者啊!
一點一滴學出來的!
行走江湖的路子可以借鑒,關鍵時刻,不光要察言觀色,也得有真本事啊。
“可以可以。”
徐經理連連點頭,變戲法樣夾出一張粗糙劣質的名片,“那這個先生就確定是你了?”
我傻眼了。
嘿!
擱這等我呢!
名片印製的很粗糙,就是一張白卡片。
上麵用黑體字寫著風水命理,陰陽八卦,驅鬼打邪,大師高徒,鐵嘴直斷,價格麵談’。
底部是一串手機號。
手機號是純良的,這小子不知道咋合計的,在我進入殯儀館的當晚就找了個小快印店打了這一盒名片出來,正好我開了個好頭,連著來哭,他就跟接頭似的在家屬堆裡發名片,被我逮著了才知道他偷摸做了這種事,然後我就給他罵了!
一來是我這行沒有自己這麼宣傳的,掉價。
二來你這麼乾一但被殯儀館負責人看到了對雪喬哥影響也不好啊!
成啥了!
沈純良還挺理直氣壯,“姑,喬哥也不是正式工啊,他簽的合約是臨時的,美容一個遺體掙一份錢,不怕被砸飯碗!”
我在僻靜處一陣踹他,“你還跟我嘴硬,再強!就這破名片發出去不折麵啊!許姨要知道都得把你耳朵擰掉!我能在這哭靈堂,賣的是雪喬哥的麵子,你這麼發名片,不說對我影響好不好,先打上雪喬哥的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