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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荒馬亂(1 / 2)

紅床!

土匪麻五越進圍牆時,馬巴佬還沒睡。夏日他睡得晚,睡不著,躺炕上也是白躺,還不如算算賬。

菜子溝的下河院是大戶,光看那宅子,就顯得出來。夏日濃濃的樹蔭下,掩著半個村落大的一院四合頭房子。外圍還加了一道土圍牆,丈二寬,上頭能跑馬。馬巴佬的大號幾乎無人不曉。他家的油坊更是了得,山裡山外,沒幾家不是吃他家的油長大的。

發的財大,欠的賬也多。馬巴佬坐在清油燈下,算盤撥拉來撥拉去,就把一大堆銀子給撥拉了出來。

都是該要而又一時半會要不回來的銀子,馬巴佬歎了口氣,就想,涼州城的賬該收了。雖不多,爛了也是筆銀子。後山的油錢更該收,這都欠了兩年,一直礙著親家的麵,沒要。現在燈芯娶進了門,沒必要再拖著。

院裡騰一聲響,馬巴佬耳朵動了下,抬頭一望,外頭黑糊糊的,啥也望不見。一想,莫不是兒子五十捶燈芯呢?不成器的,親定下兩年了,硬是不娶,也不知心裡想個啥。好不容易娶來了,就該務上心過。倒好,被窩還沒焐熱,心倒給捶涼了。白日裡馬巴佬見了媳婦,媳婦燈芯冷著個臉,眼青著,脖子裡有道血口子,一看就是才抓的。沒出息,打女人,抓臉,哪是男人乾的正經事。馬巴佬心疼地望了兒媳一眼,沒說啥,隻歎了聲息。這陣兒,忽然就想起媳婦,要說,媳婦配五十,也是虧了的,自個養的自個知曉,爛貨!馬巴佬心裡罵了一聲,就聽院裡又響一下,很真實,很駭人。等放了算盤想往外走,土匪已闖了進來。

鬨土匪是這一帶的常事,尤其後山一帶,隔三間五就讓土匪們攪個不安。溝裡相對安穩點,可這安穩也是有代價的。馬巴佬每年都得拿不少銀子,還有上好的菜油、毛氈,四處打點,當然也有涼州城五爺的關照。就是這樣,馬巴佬的下河院還是迎來了土匪。

土匪叫麻五,一進來便報了大名。

麻五的名字馬巴佬頭次聽,方圓上百裡,出沒的那幾股土匪,馬巴佬都認得,也都來過。可這張臉,生。猛一看,像是門神鐘馗,黑猛的臉,厲鼻子,尤其那雙眼,陰森森個怕人。馬巴佬抖了一下,沒來得及喊,人就到了麻五手裡。麻五這才招招手,呼啦啦就閃進不少人來,馬巴佬這才醒過神,遇上大土匪了。

大土匪麻五親自拿繩子,捆了馬巴佬,將他綁堂屋的柱子上,然後又報了一次大名,說,兄弟這趟來,不為錢,不為仇,隻想認個門,認完就走,不耽擱你。說完忽閃了一下,不見了。馬巴佬便在眾嘍囉的監視下,使勁地納悶著。是該納悶,這股土匪來得怪,一點兒聲息沒,自打馬家發財以來,從沒哪股土匪來得這麼容易,必是先要下帖子,或是提前探個路。如果馬家不理睬,這才下了狠心翻牆入院。畢竟,馬家不是小戶,包括古浪城的縣太爺,也得給點麵子。馬家跟涼州城五爺的關係,土匪們還是顧忌的。可這個麻五,說來就來,還帶了這麼多人,一不搶,二不燒,他倒是要做啥子?

這晚,下河院起先是響過一片亂的,包括東廂的大兒子來流子,也哎呀了一聲,可他的哎呀很快被咳嗽聲淹沒了。來流子停下咳的時候,院裡的亂已平靜下來,驚起的人們聽麻五說,都給我好好睡著,甭起來,要是不害怕缺胳膊掉腿,你就出來。果然就沒人敢出來。人們全都縮著脖子,躲窗根下,偷看。

土匪麻五院裡走了一圈,大步騰騰地進了西廂。

西廂是五十跟燈芯的住處。

新媳婦燈芯是後山劉掌櫃的丫頭,親事訂下兩年多,兩個月前才娶了進來。要說喜事兒辦得,可真叫體麵。光是流水席就開了三天,吃得一溝的人嘴裡流油,到今兒個還覺胃裡實騰騰的,咽不下自家的粗飯。打涼州城請來的戲班子鉚足了勁,唱得小桃紅嗓子都啞了。溝裡人一邊吃流水席,一邊聽著小桃紅的戲,心裡卻想,這馬巴佬,就會辦事兒。你瞧這場麵,人經幾輩子,誰個見過?也有人忍不住想,這下河院,到底有多少銀子啊?要是把土匪給招來,了得?這念頭一出,便快快地吐了一口,很對不起馬巴佬似的。

馬巴佬自然不知溝裡人會有這樣的想法,他辦那麼大的事兒,一是辦給親家看,劉掌櫃雖說也是後山大戶,跟下河院一比,就小了,小得近乎看不見。可偏是不服氣,硬說丫頭燈芯是讓自個害了,推進了火坑。二來也是誠心想答謝一下溝裡,下河院的家業交他手上,還從沒擺席讓溝裡人吃過。長子來流子娶妻,原本打算要擺的,偏巧就給趕上鬨瘟疫,嚇得人一聽席就跑,再說豬全給瘟死了,上哪弄肉去。這次好,幾十年趕上個閏臘月,風調雨順,日子把溝裡滋潤得,不擺真是對不住這一溝兩窪的菜子。

土匪麻五進了西廂,就沒了響動。

馬巴佬畢竟是經過世麵的,事情到了這兒,心裡多少有了點底,不怯不怕地說,來一趟不容易,鍋裡有肉,撈了吃。

嘍囉們不理他,全都伸直了耳朵朝西廂那邊聽。

西廂那邊更靜了。

土匪麻五帶人走時,月亮已掛了起來,映得下河院蒙蒙一片,看不清剛才發生過啥。下人給馬巴佬解開繩子,馬巴佬第一個朝西廂撲去。臨進西廂的小門,突然停下腳,跟管家說,你在這守著,沒我的話,誰也不準進西廂。

兒子五十還綁在柱上,馬巴佬解繩子的一瞬,突然用力拉了拉,疼得五十想喊,嘴裡卻塞著布,馬巴佬一把撕掉布,五十的喊就響徹了院子。等取開蒙眼的布,五十才看清,新媳婦兒燈芯不在屋裡,她讓土匪麻五擄進了鄰屋。

馬巴佬跟五十一前一後走進去,就見新媳婦燈芯哭著,肩膀一抽一抽的,很害怕,也很傷心。馬巴佬掃了一眼屋子,沒說啥,轉身走了出來。

土匪麻五騷擾下河院的消息,讓馬巴佬牢牢封在了院裡。半夜時分,他讓管家把全院的人叫一起,說,都給我聽好,今兒個這事,就當沒有過,誰也把它忘了,要是敢說出去,卷鋪蓋走人,一分工錢沒!

下人走後,五十還不服氣,嚷,我要休了她,憑啥她不挨繩子?

馬巴佬看一眼兒子,冷靜地說,聽著,這事兒沒有過,啥也沒有過。往後,好好過你的日子。五十還要強嘴,馬巴佬突然一怒,爹的話你還不聽?聽著,土匪麻五沒來過,你要真是個人,對你媳婦兒好點!

這事兒真就像沒發生過,好長時間,溝裡人都不知道,下河院來過麻五。

這一年是民國二十九年,溝裡溝外,菜子開滿了花,五月的陽光煞是惹人,一溝兩窪,眼看要讓金黃的菜花鋪滿了。馬巴佬還是老樣子,一襲青袍,騎在走馬上,比他的走馬還威風。遠遠兒,就有佃農們打招呼,馬巴佬啊,下馬歇緩歇緩。巴佬是這一帶的尊稱,專指那些個能把油坊玩得團團轉的人,馬巴佬的名號尤為響。他從十五歲進油坊學藝,到如今,隻要他在油坊三裡開外拿鼻子一聞,就知道油坊裡出的是頭道油還是末道渣。聽到這樣的招呼,馬巴佬並不真的喝馬止步,他還是一如既往,悠然地走。或者,抖抖肩,頭從脖子裡伸出來,兩道鐮眉一擠,堆出一臉寬厚的笑來,不了,上油坊啊。你看這年景,八成又要忙死個人哩。

是要忙死個人。這一溝的菜子,要是真能成熟,不忙才怪。

油坊在馬家沿上,離菜子溝約莫四裡地兒。一條河,打這兒拐個彎,清淩淩的就流到了石門峽口,偏是拐過了菜子溝,你說怪個不怪?馬巴佬的爹馬大巴佬曾動過腦子,想把宅子蓋到馬家沿,或是挖條溝,把河水給引下去,兩個想法都沒成。後山的算命先生郭瞎子攘眼來攘眼去,還是說宅子不能挪,一挪風水就給敗了。溝更不能挖,這河是獨龍河,馬家發的正是這獨龍財,稍不小心傷了龍筋動了龍骨,有啥禍可就不好說了。說完沒幾天,來流子果然就不對勁,先是流鼻血,流著流著,全身又腫。方圓幾十裡的大夫都給瞧過了,涼州城的神醫朱大德都給請來了,沒瞧好。來流子還就那麼流著,流了幾年,人便成了一片樹葉,風一掠就能摔倒,若不是拿上好的人參還有馬奶養著,怕是早給去了。

一看見油坊,馬巴佬的血騰就給熱了,腦子裡那些古兒怪兒的想法竟就全沒了。沒等小跑堂苦娃子跑來牽馬墜凳,馬巴佬已躍身下馬,虎虎虎往油坊走。你再看,這時的馬巴佬便不再是菜子溝那個穿著綢緞袍子戴著青皮帽手拄龍頭拐杖的土財主。他把綢袍一掀,青皮帽一脫,露出一身黃燦燦的精肉,從苦娃子手裡揭過寬鬆肥大的黃土布褲頭,往身上一套,穿了氈鞋,就往渾身冒油的夥計們堆裡撲。

馬家油坊的油都由馬巴佬親自出,越是上好的油,越離不了他。

苦娃子跳油坊頂上,衝一眼望不穿的溝穀吼,出油了——

忙是拯救不了馬巴佬的。打油坊一出來,馬巴佬的眼前騰地就會跳出個麻五。麻五挨刀的,到底做了啥,到底做了啥麼?

這個念頭就這麼頑固,麻五都走了四個月,一溝兩窪的菜子真就要豐收了,馬巴佬還是忘不掉這個土匪。騎在走馬上,那晚的許多個不正常晃晃悠悠就給冒了出來。

麻五綁得不對勁。繩子一挨身上就給覺了出來。發財的馬巴佬挨過好幾回綁,那些個土匪並不是每回都能如願,不如願時就拿繩子綁了他,拷問著跟他要這要那,甚至女人都要。那份疼是刻到馬巴佬心裡的,疼啊,土匪走了好幾天,他還這麼跟下人喊。麻五不。麻五的繩子不像繩子,倒像是一句話,告誡著馬巴佬你可彆亂跳彈,你要是亂跳彈,我可要胡來的。是的,是這麼個意思,這四個月,馬巴佬把那晚的事咂摸了個遍,最後咂摸出這麼一層。麻五綁得輕,綁得小心,生怕傷了他皮肉似的,尤其綁完後那一拽,更是值得咂摸。麻五右手用力往繩套裡一塞,暗暗使了層勁,像是要把繩往緊裡拽。可那一拽過後,馬巴佬突然就感覺不到繩了,像是壓根身上就沒繩,隻是麻五使了個魔法,把他定柱子上不動了。

土匪麻五,他這麼綁到底為啥?

還有,麻五綁五十不一樣。馬巴佬奔到西廂,為啥先要用力拉一把五十身上的繩子?是他心裡有疑。一拉,馬巴佬明白了,五十是真綁,用力兒綁,發了恨的綁。麻五走後,五十炕上睡了半月,呻喚了半月,中藥吃下了十服,最後身上還是留了傷。

麻五明擺著是對五十下黑手哩。

狗日的麻五,五十啥時惹過他?

土匪麻五來了一趟,啥也沒拿,下河院一根草他也沒動,就那麼沒影兒地走了。馬巴佬著實想不明白,世上竟有這號土匪?

這一年真是個豐收年,一溝兩窪的菜子把下河院溢的,黃燦燦的油菜子要往外淌。馬巴佬一頭紮進油坊,整個冬天就讓他榨掉油了。等他想起要去涼州城給五爺送年貨時,溝裡溝外已讓白雪映得睜不開眼。馬巴佬套好牲口,裹好自個的羔子皮筒子,忽然就望見院裡走動的燈芯。媳婦燈芯身子明顯是不方便了,卻偏偏要挺著個大肚子在雪上走。馬巴佬剛要喚一聲小心啊,就又看見了五十。一個冬天馬巴佬好像沒看見過五十,跟他哥哥來流子一樣窩在自個的熱屋裡,不是睡覺就是捶女人。這時他卻跑出來,衝雪上的燈芯美美一腳。燈芯沒一點反抗地就給倒下了。你個,死,死啊——

五十的罵讓馬巴佬噤了聲。他送給媳婦燈芯一聲歎息,上了馬車,往涼州城去。

馬巴佬沒見著五爺,五爺讓販煙土的胡大杆子請到鄉裡吃狗肉去了。大冬天的,吃狗肉補。馬巴佬一路上歎著,見的人沒見著,一肚子要問的話讓他帶了去又帶了來,心事反比去時更重了。這個麻五,他到底是個啥人呢?

一場夏雨把溝裡溝外澆透的這天,從土門子收賬回來的五十一把將燈芯推倒在院子裡。燈芯生了,是早產。下河院一點準備也沒,接生婆都沒請,一院人的驚慌中,五十背著手,淋著雨,說要到下溝沿住些日子。馬巴佬赤著腳從前院跑來,一看血中的燈芯,二話沒說抱起就往西廂走。快去喊王婆啊,雨中他這麼喊了一聲。等王婆驚驚咋咋跑來,順雨兒已生了。

謝天謝地,大人娃娃都平安。

順雨兒是下河院的又一代,寶貝疙瘩,馬巴佬喜歡得不得了。一邊抱著逗一邊心裡喊。老天爺啊,你總算長了眼,沒讓我馬家絕後。媳婦燈芯坐在暖炕上,雖是六月,陽光曬得溝裡流油,公公還是安頓著燒了熱炕。她崴了崴,把屁股從燙處挪到涼處,衝公公暖暖地笑了笑。

溝裡人期待著的滿月席終是沒吃到,馬巴佬這一次調子低得很,按說添丁是件了不起的喜事,馬巴佬該擺五天的流水席才對。誰知他輕輕一句,就家裡人吃頓飯吧,把一溝人的希望刷滅了。

馬巴佬對外的說法是年景不好,看這熱法,怕是要跌年成呢。

親戚倒是請了幾位,都是跟馬巴佬走得近的,包括土門子的舅舅家,也來了人,還帶來了上好的駝毛,說是冬天給順雨兒做棉襖。親家劉掌櫃卻沒請,連個信兒也沒報。吃飯時人們就望見,媳婦燈芯臉色很暗,幾次像是要掉淚。

土匪是這一年的秋末鬨起來的,鬨得氣勢很凶。先是土門子一帶,幾股從平陽川過來的土匪一路浩蕩,把個金窩子土門子鬨得人仰馬翻。舅舅家接連帶過來幾次信,提點神啊,這一回,可不比往常!接著是後山。一個秋天的毒日頭硬是把莊稼曬絕了,就連最能耐住曬的菜子,也近乎顆粒無收,種麥子和豌豆的後山就更不用說。仿佛一夜間,山裡山外就起滿了土匪。

一溝的人盯著下河院,看馬巴佬這回咋抵擋住匪患。馬巴佬照舊騎著他的高頭走馬,在下河院和油坊間來回地走,隻是他輕易不在油坊過夜了。無論多晚,都要讓走馬把他送回到院子裡。管家領著下人,徹夜地巡邏,院裡破例養了兩隻狗,有事沒事地就汪汪叫。

土匪鬨了整整兩年,鬨得後山的劉掌櫃地都不種了。沒法種,家裡家外都讓土匪鬨了個精光,跑到下河院來,喊了聲親家,說我跟你學榨油吧。馬巴佬恨恨的,叫管家裝了一石麥子,打發他走。媳婦燈芯抱著順雨兒,可憐巴巴地望爹。馬巴佬咳嗽了一聲,燈芯便惶惶地進了西廂。兩年過後,涼州城的馬爺怒了,狗日的土匪,把大戶人家給搶光了,害得隊伍沒了兵糧,一聲令下,讓馬家兵收拾狗日的土匪,土匪們嘩一下,作鳥獸散。

日怪得很,兩年裡,下河院出奇地安穩。馬巴佬做了種種防範,到頭來,卻是虛驚一場。土匪像是繞著道走,獨獨就把下河院給放過了。

狗日的土匪,咋這麼個日怪呢?更日怪的,馬巴佬費儘了心思,東打聽西打聽,直到土匪散儘,還是沒能打聽到麻五一點信兒。

狗日的麻五,不做土匪了?

馬巴佬忽然聞聽到一些風聲,說是二兒子五十在下溝沿租了家佃戶的院子,養著一對母女。跑去問燈芯,燈芯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使了勁地哭。馬巴佬明白了,跑下溝沿一打聽,果真有這麼回事。下溝沿是馬巴佬用來安頓流民的,災荒年間,涼州一帶的災民瘋了般往菜子溝撲,一來就不回去,死活賴著要給馬巴佬種菜子。馬巴佬想想這幾十裡的一條溝,人煙稀少,莫不如留了他們,也給菜子溝添點人氣。

五十租的院子在溝西頭,兩間草房,泥巴圍起個小院,院裡還種了不少馬蘭花。嬌豔豔的馬蘭花下,馬巴佬看見一張臉,粉中透紅,紅中透粉,比一溝的菜子還惹眼。

哪來的?馬巴佬把五十喊溝沿下,問。

五十一副不在乎的樣,抬頭瞅瞅天。天上一群雁兒飛,發出咕咕的叫。

撿來的。

你撿得好,再撿一個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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