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水校尉燕倉暗中咬牙,袖口晃蕩,
霍光負手,直直俯視著燕倉。
單論武力,燕倉一瞬能殺霍光八回,可偏偏他連出手的勇氣都沒有,
“你想殺我?”
霍光似笑非笑問道,視線就像是在看一個頑劣的小孩。
聞言,長水校尉燕倉一抖,連忙將手從袖口中拿出來,
“霍相,您誤會”
啪!
一聲脆響!
霍光揚手就是一巴掌!
燕倉被打懵了,捂著臉茫然無措,
霍光輕飄飄吐出個字,
“滾。”
“是,霍相。”
長水校尉燕倉捂著臉離去,又站住,小心翼翼道,
“霍相”
“嗯?”
霍光早就毫無防備的轉身離開,把後背衝向燕倉,現在又轉回來,
“您有事再找我。”
語氣不無尊敬。
“再說吧。”
長水校尉燕倉更生敬畏之心。
霍光其實全無後手,燕倉要是動了殺心,霍光就真死了,可霍光就是百分百確定燕倉不敢動手,
燕倉此行立了大功,霍光當然可以賞他,甚至可以找霍去病、甚至找陛下去賞他,可燕倉的出身和行為,都讓霍光很不滿意,
燕倉說好聽點是隨性,說難聽就是無組織無紀律,如果在有能力和聽話二者選擇,霍光會選擇後者,
況且,方才燕倉的行為,是傳達一個信號,
邀功。
我立功了,你要賞我。
為上者當然是論功行賞,可要記住主次關係,是賞,不是讓你要,
霍光打得他不冤。
自做了丞相以來,霍光更加注重規矩二字,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何謂規矩?就是就算人都換了一批,這個天下還是在運轉,不會因為缺少了誰而發生大變化。
周公的功業,甚至不差於文武二王,他定了規矩,讓社稷得以運轉。
不是霍光自負,他自信,以後不會有比陛下還要賢明的君王,更不會有比自己還強大的丞相,甚至不會再有衛、霍二位,這是最強的一代人,
故,如何讓偉大得以延續?
規矩。
翌日&nbp;朝會
兩日的休沐,給官員們休得是抓耳撓腮,恨不得快進到今日朝會,
他們從沒有像今日這般如此期待朝會。
注資海外!
誰不想投這一筆啊?!
偏偏讓兩個狂生給搞沒了!
本來還尋著想揍他們一頓,卻找不見人了,一個投了太上皇,一個投了張安世,但,這二人今日要再敢胡說,非要揍他們不可!
劉徹本設了內朝,談論政事從一大群官員,縮小為不固定的幾人,實則就是加強中央集權的命令獨裁,
試想一下,這群被劉徹賦予身份的尚書令、侍中、議朗等官員,他們存在完全依賴皇帝,那他們還敢發表和皇帝不同的意見嗎?反對皇帝,就把你清出權力核心,以至於都是以討皇上開心為主,揣測聖意,要先於政令的合理性,
曆史無數次證明過,搞權力小圈子,最後都是加速毀滅。
兼聽則明,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如明時內閣,朱元璋設置的時候,基本都是找的翰林院學士、學官,是找來幫忙寫字的,沒了丞相,皇帝每天要處理的政事太多,最累人的就是文書工作,這些都是隨職,更何況像朱元璋這種雄猜之主,對權力的下放掂量得極其謹慎,
可到了後來,就越來越不對勁,
先是入閣和拜相掛鉤,後來內閣又多了位次,首輔、次輔、一二三四都要排好,歸了位次初期,各位置還能隨意調動,如謝縉入閣名次較後,後來也能當首輔,
但很快,這個規矩又變了,
變成了一定要排字論輩,位次一定要釘死,首輔永遠是首輔,次輔永遠是次輔,其後的排名都是遞進,
首輔不乾了,次輔變首輔,三號變次輔,一個個往前頂,新入閣的又排在最後熬資曆,
假設首輔被貶了,又用了,等於說出去又回來,回來後變為首輔的次輔,還要退回次輔,
入閣的閣臣仍覺得不穩,又加了條規矩,
不是甲科不許入閣。
朱元璋找來文學代筆,和朱棣設內閣時,都看明白了一件事,這些官員不能常設,要有臨時性,可發展到後麵,內閣就變成常設人員了。
但,最搞得還是嘉靖,他的權術在傷害規矩,
內閣的意見,都是由首輔整理起來,再交給皇帝,這般,也就是說,其餘閣員的意見,都要先由首輔過目。
嘉靖時,費儘心機往內閣插了個人,叫張璁。
張璁或許知道的人較少,他是因大禮議而得到嘉靖賞識的,
朱厚照死得時候,老根一個,沒兒子沒直係,於是嘉靖以藩王入統,嘉靖就想把自己的親爹親娘搞成太上皇和太後,大明沒這規矩,遭到群臣反對,這時候張璁出現了,替嘉靖衝鋒陷陣,
嘉靖賞識張璁,把他弄進內閣,前麵說過,閣員的意見都要交給首輔過目,嘉靖想和張璁建立直接聯係,於是想出了一招,賜給張璁個小銀牌,有這銀牌的可以不經過首輔,直接向皇帝彙報,
是不是很眼熟?
和清朝皇帝讓百官用密折都是一個路數。
那給張璁都賜銀牌了,彆人也得賜吧,於是又是賜出好幾個。
結果,內閣成狼人殺了,人人都能向皇帝私自彙報,你還不知道彆人和皇帝偷摸說什麼了,於是內閣也不研究政事了,就成天研究怎麼互相搞,
嘉靖此舉和清朝密折,都造成了極壞的影響,
官僚體製如精密的機器,是要層層管理的,現在好了,誰都能和皇帝打小報告,等於說,官僚體製的架構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