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君!
“不行,你絕對不能插手。”季承澤斷然拒絕。
洛文君締造靖國律法,執掌國政的十五年時間裡,不知殺了多少亂法的人,其中有士族,亦有平民和奴隸,因此他的仇家遍布靖國,數不勝數。
洛文君病逝,但仇恨卻不會消弭,隻會轉到他在世的親人,他唯一的女兒身上。
現在洛道韞有棲霞道宮庇護,且跟洛文君的變法沒有半點兒牽扯,這些人沒有發難的借口,並不敢輕易招惹棲霞道宮。
然而一旦她主動插手到新法與士族之間的爭鬥中,那便違逆了棲霞道宮恪守中立的立場,極有可能會喪失棲霞道宮的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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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和縣北郊,槐山腳下,廖氏一族祖宅。
作為執衝和縣牛耳的大族,廖氏的祖地卻沒有建在繁華的府城內,而是選在人煙稀少的槐山山腳。不過經過三百年的建設,廖氏的祖宅也早已不是成立之初的寒酸模樣,這些年來數度擴建,宛如一片園林,處處雕欄玉砌,閣樓林立,極儘繁華奢靡。
此時,縣尉廖揚正引著李氏族長李振和陳氏族長陳斌,一路穿山過水,走過重重園林。
李振是一個中年男子,左臉上掛著一條刀疤,稍顯猙獰。此時他顧目四望,打量著周圍的風景,忍不住感慨“廖氏真不愧是咱們衝和縣第一大族,單單這片園林,就算傾儘我李氏的財力也建造不出啊,陳族長,你說呢?”
陳斌是個花甲之年的精鑠老叟,一身粗布麻衣,打扮得像個鄉間老漢,他咧嘴露出憨厚笑容,“廖氏一族護佑衝和縣三百年不被妖邪所侵,功莫大焉,理當享此福報。”
李振笑嗬嗬地附和“這是自然,拋開廖氏以往功績不談,現如今廖老族長功參造化,新族長英姿勃發,一族雙朝元,真是羨煞旁人啊。”
聽著兩人話裡話外的推崇,廖揚不由地露出喜色,心中的鬱氣都散了不少。他本打算借凶案來打擊周坤的名聲,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僅自己弄了個灰頭土臉,反而還拔高了周坤的名望。這令他非常鬱悶,所以連今日的公審都沒參見。
大約兩炷香過後,李振和陳斌被引到一落豪華客廳,廖氏現任族長廖成意氣風發地高坐主位,臉上始終掛著一抹誌得意滿的微笑。
“李、陳二族的族長一同登門,這可是稀罕的很啊。快請坐,上茶。”
李振沒滋沒味地喝了口茶水,目光微偏,瞥了一眼仿佛完全沉醉在茶香中的陳斌。心中暗罵一句老滑頭,隻好率先開口“實不相瞞,此次李某跟陳族長相約登門,是有件關乎身家性命,合族興衰的大事想跟廖族長商議。就在不久前,縣衙給我送來一封拘捕亂法族人的文書,要將他們逮捕,依法論罪。說實話,以他們的罪行,交給縣衙後必死無疑,李某心中不忍。但如果不交,那便是違逆律法,會徹底得罪朝廷。所以我現在是進退維穀,拿不定主意。”
廖成聽罷,轉頭看向縣尉廖揚,嗬問道“有這等事?”
廖揚嚇得打了個激靈,連忙辯解“堂哥,不是我,這都是周坤乾的好事。其實不隻李氏、陳氏,就連咱們廖氏以及其他七八個小士族也都收到了拘捕文書。”
廖成冷哼,嗬斥道“你是縣尉,周坤是如何繞過你簽發拘捕文書的?”
廖揚哭喪著臉抱怨“周坤來的半年裡處處裝柔弱,實際上卻在暗中拉攏了近半的縣吏和衙役。靖平司一到,他再無顧忌,直接罷黜了親近咱們的縣吏,大肆提拔親信。如今縣衙成了他的一言堂,小弟我的縣尉已經成了擺設。”
“哼,那也是你廢物。”廖揚恨恨地瞪著這個白癡堂弟,族裡扶持他做了十年縣尉,這才半年功夫,就被人奪了權,簡直天秀。
一直裝透明的陳斌輕咳一聲,勸慰道“廖族長莫要生氣,廖縣尉生性純良,哪能擋住那周坤處心積慮的陰暗算計?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商議商議該怎麼對待縣衙的拘捕文書。”
廖揚仍舊餘怒未消,但也不好再繼續讓外人看笑話,“沒什麼可商議的。人不能交,否則咱們幾族威望掃地,依附的小士族和各個鄉裡的裡正、族老們也會紛紛倒向朝廷。”
李振和陳斌對視一眼,麵麵相覷。洛文君頒施新法已經將近二十年了,如今靖國朝廷威壓一世,各大郡望士族都紛紛偃旗息鼓,沒想到廖氏的態度竟然還這麼硬。
李振皺了皺眉,勸解道“廖族長,今日靖平司強勢入駐衝和縣,氣焰正炙,咱們就這麼硬撞上去怕是不妥吧?”
“是啊,廖族長三思,靖平司凶威赫赫,連劍南郡謝氏都被壓得抬不起頭,咱們又何必去做那出頭鳥呢?”陳斌也開口附和,陳氏的家底可經不起折騰,沒膽子硬抗朝廷。
謝氏是劍南郡唯一的一家郡望士族,勢力遍布全郡的角角落落,堪稱是無冕之王。然而,就算是這樣的龐然大物,也被靖平司死死地壓在郡城,一動不敢動。
“在你們看來,是朝廷勢大,壓住了各大郡望級士族。但在我看看卻恰恰相反,是各個郡望士族鉗製住了朝廷,令其無力乾涉縣鄉一級的格局。靖平司來到衝和縣,看起來氣勢洶洶,但卻連個煉氣士都沒有,足以說明朝廷已經捉襟見肘,無力他顧了。”
李振和陳斌一言不發,不約而同地端起茶杯抿茶。道理是這個道理,但讓他們拿一族的性命去試探朝廷的深淺,卻是萬萬不能的。
真是廢物,廖成心中暗恨,決定再加一把火,道“不久前,我接到了一個好消息,酷吏死了。”
“什麼?”李振失手捏碎了茶杯,整個人猛得從椅子上彈起,“怎麼可能?依照洛文君的年歲,他應正值盛年才對呀。”
陳斌雙眸有了一瞬間的凝滯,回神後忙追問“死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消息可靠嗎?”
“絕對可靠。那酷吏具體什麼時候死的,我還未打探清楚。但他肯定死了,這一點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