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桌一點都不可愛!
沈悅之對自家老媽的腦洞一無所知,茫然地答“對啊。”
外麵那麼冷,都快到零下。前段時間一直說全國降雪,江城卻像是被籠罩在某種神秘結界中,一直沒有飄下雪花的跡象饒是如此,這天氣也足夠凍人。
更彆說,青陽那麼怕冷。
想到女票,沈悅之嘴角露出一個小小的弧度。她朝謝青陽房間的方向看去,口上說“不說啦媽,我們馬上下去,你在群裡開個位置共享。”
講完這句,她就掛了電話。
樓下小區外,蘇女士看著顯示“通話結束”的手機,表情有些發僵。她看看旁邊的丈夫,慢吞吞地說“是我想錯了嗎?”
沈啟陽正在拿手機鬥地主,壓根兒沒聽老婆剛剛和閨女說了什麼。
蘇女士深呼吸一下,看看時間,心想,大約的確是自己想錯了我家女兒,不至於那麼禽獸吧?
懷著莫名的心情,等看到謝青陽與沈悅之一同走出小區門時,蘇女士拉著沈啟陽,一起幫兩個高中生拿行李。謝青陽還是和以往一樣,看起來乖乖巧巧,斯文文靜,讓人完全想不通,她到底為什麼和沈悅之這種假小子關係這麼好。
蘇女士瞄一眼自家閨女,心想,“其實悅悅也挺好的,雖然不太聰明,可會疼人啊。”
再看謝青陽,小姑娘站在那裡,就是一道亭亭玉立的風景。兩條細腿筆直筆直,蘇女士幾乎要以為她小時候學過舞蹈。
有這猜想,她也就在開車上路後問了出來,不過換了種說法,吐出口的是“青陽,阿姨看你的手指又細又長,小時候有沒有學過什麼才藝呀?”
沈悅之耳朵一下子豎起,假裝渾不在意,實則用心傾聽。
她聽到謝青陽細聲細氣地開口,說“沒有。”
蘇女士就覺得有些可惜。
有她一路關切問話,再加上沈悅之閒不住的個性,一路上,都沒有片刻冷場。期間謝青陽回了幾條手機上的消息,很快放下手機,開始接蘇女士的話。
交通不算暢通,但她們總體算是往出城的方向走,比起路的另一邊,已經好上很多。
總算到嘉明附近時,倒開始真切堵車。沈悅之往窗外一看,深呼吸“爸停車吧我們走過去。”
沈啟陽手搭在方向盤上,原本就堵著,這會兒又不用真的特地停下。他看了眼老婆,蘇女士收到眼神,道“也行,悅悅你幫青陽拉著行李。卡給你,密碼就是之前那個,下次回家帶回來。”
沈悅之“啊”了聲,接過老媽手上的信用卡“曉得啦。”
既然是自家車,三花也就美進袋子,這會兒被蘇女士抱在懷裡。
蘇女士捏起三花毛茸茸的前爪,“來,給姐姐道彆。”
三花矜持地“喵”了聲。
沈悅之看得心喜,湊到前麵,在三花柔軟的肚子上揉了把,才笑眯眯下車,跑去開後備箱。
一邊取箱子,一邊對謝青陽道“再過幾個禮拜應該就要穿回校服了。”
謝青陽點了點頭,沒應什麼,而是揮手向車裡的叔叔阿姨道彆。
蘇女士的麵孔出現在搖下的車窗內,同樣溫柔笑著向她們揮手,還說了句“學習加油。青陽,幫阿姨盯著悅之。”
謝青陽唇角微微彎起“知道啦。”
沈悅之不滿“媽你就那麼不相信你閨女嗎。”
蘇女士笑道“行了,快去學校吧。”
她們出門出的早,還有車送,這會兒不過五點多。但兩人也沒有在外麵晃悠的意思,畢竟待會兒還得去繳學費,不知要耽擱多久。
到學校門口,檢查行李的隊伍排了長長幾溜。不同於以往學生們都背著書包、最多拎個袋子的場景,這會兒,大部分人都拎著箱子。一個個檢查,費時不少。
沈悅之乾脆一路刷手機,直到排隊快到時,才讓謝青陽占位,自己匆匆跑去紀檢那裡登記。等她回來時,已經兩手空空。過過新西方那種可以上課摸魚的日子後,再看眼前嘉明,想起學校四麵的圍牆,倏忽有些被關在籠子裡的錯覺。
高一初來嘉明,她時常有這種感覺。後來慢慢習慣,一方麵是呆的久了,另一方麵則是周圍人都一樣,沒什麼對比。
這會兒,她戳戳謝青陽,“寶貝同桌,我覺得手上空空的誒。”
謝青陽拉著箱子,往前走了些,手裡是不知何時拿出來的政治知識點小冊子,“嗯?”
沈悅之“附中這會兒是不是還沒開學?”
謝青陽說“對。”
沈悅之“哎,忽然感覺好苦逼啊。”
謝青陽“……你可以想想貧困山區輟學嫁人,換彩禮供弟弟上學的同齡人。”
沈悅之一噎“一下子就來這麼地獄模式啊?”
謝青陽道“唔,剛剛看了個新聞。”
沈悅之無奈地撓撓頭,恰好排到謝青陽,她便先幫忙把女票的箱子抬上桌子,隨後才道“什麼新聞?”
謝青陽“看起來很難過那種算了,不說了。”
她抿了下唇,眸中似乎閃過一些說不出的情緒。沈悅之的第一反應是追問,話到嘴邊,卻又堪堪忍住。她一下子想起數天前,青陽坐在自己麵前,說“你必須接受”的樣子。沈悅之有種預感,這會兒青陽想到的事情,大約也是那些“無能為力”之一。
她舒出一口氣,手搭上謝青陽的肩。
謝青陽側過頭,對她微微笑了下。
紀檢用金屬掃描儀過了一遍謝青陽的箱子,沒聽到什麼聲響,也就讓她放下。等兩人踏進校園,沈悅之吐了吐舌頭,“我之前還想,這玩意兒還真要翻啊,萬一翻出點內衣,不就很尷尬了。”
謝青陽輕描淡寫,道“所以是女紀檢看女生的東西。”
沈悅之道“大庭廣眾,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呢。”
謝青陽道“嗯,所以其實還是很不合適的,其實學校要求檢查學生的東西,本身就很不合適。”
沈悅之道“可就是有人會夾帶手機和煙嘛。”
她說完這句,見女票挑眉,連忙補充“我當然不會帶啦,我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努力高考爭取考上一本線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巔峰”
謝青陽靜了一下,道“哦,你肺活量不錯。”
沈悅之得意洋洋“那當然啦,之前體檢,我的肺活量比璐兒還高呢。”
謝青陽“嗯”了聲,沈悅之莫名覺得她在敷衍自己,很想嚶嚶嚶。
繳費在辦公樓,就是走進校門、穿過一段林蔭道後,戳在學生們麵前的第一棟建築。從這兒往左看,是宿舍;往右看,則是教學樓。
樓下有兩個紀檢守著,給學生指路,說繳費要去三樓財務處。
沈悅之“咦”了聲,見謝青陽看來,主動解釋“暑假來的時候是這裡擺了一排桌子,直接交錢。”
謝青陽說“那可能是因為財務的人覺得冷。”
兩個紀檢“……”無法反駁。
“那怎麼辦啊,”沈悅之道,“直接上去交錢,還是先回宿舍放東西?”在她們身後,不少走過來的學生聽完紀檢的話,便皺著臉往宿舍走。沈悅之倒是很無所謂,“還是先交錢吧,不然繞得慌,我幫你拎箱子就行。”
謝青陽看她一眼,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沈悅之說乾就乾,直接把自己的卡塞在謝青陽手中,提溜起兩個箱子,往樓上走。
樓下的兩個紀檢相互看看,似乎沒想到,還有這種玩兒法。
沈悅之臉不紅心不跳,上了三樓,見前麵的隊伍頗長,一堆學生都站在走廊等,自己便樂了。她把箱子放下,招呼謝青陽坐在箱子上。
兩人一人一個箱子,挨在一塊兒,成了一道風景。謝青陽坐下後,碰了碰沈悅之的胳膊,問她“酸嗎?”
沈悅之答完“不酸”,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麼。
她眼巴巴看向謝青陽,然而謝青陽已經收回手,氣定神閒地又拿出那本政治冊子,還有功夫給沈悅之抽背,問她“‘自然界的物質性’的原理內容是什麼?”
沈悅之苦著臉“記不清了。”
謝青陽沒說什麼,轉而問“方法論呢?”
沈悅之不敢再說記不清,可對她而言,哲學上的這些東西一直都是一團漿糊。也不是真的記不清,可就是很容易背串。
她回憶一番,勉強道“要處理人與自然的關係,必須先承認自然界的客觀性……”如此種種,說了一串,把能想起來的都說了,終於停嘴。
在這中間,兩人的箱子往前了五六米。
謝青陽翻了一頁書“你把好幾條彆的的方法論也加進來說了,而且說得太口語。”
沈悅之委屈巴巴,舉手發誓自己回去一定好好看。
謝青陽道“政治改卷是不是像地理那樣,對了得分錯了不扣?”
沈悅之“布吉島。”賣萌,就是賣萌。
謝青陽“哦,那來看看彆的,為什麼要樹立社會主義榮辱觀?”
這個倒是簡單,沈悅之很快答出,一共五條,她隻在基本道德規範那兒卡了會兒殼,說錯兩個字。
她們身後也跟了一長串人,有人和謝青陽打招呼,謝青陽看過去,簡單和沈悅之介紹“是我舍友。”
鐘靜笑了下“你是青陽班的?我和她是上下鋪。”
沈悅之和對方相互笑笑,心裡湧起一點嫉妒的小泡泡。她也想和青陽住一起啊,最好能在一張床上。再不濟,上下鋪也很好。
再說了,都到了一個寢室,隻要晚上不鬨騰太過,紀檢又不會來查寢,到底怎麼睡,還不是看自己心情。
她看著謝青陽和鐘靜聊了幾句,期間回憶半天,覺得這女生應該是文一的。後麵交完錢,兩人從辦公樓出來,這樣問謝青陽,果然得了肯定的答複。
沈悅之隨口道“對啦,現在敏敏不在……”說到一半,忽然覺得難過,“你要不要搬過來住啊?”
謝青陽想了想,“算了吧,和你住一起,應該睡不好的。”
沈悅之鼓腮,覺得自己正直善良的品格受到了歧視。雖然吧,她剛剛才想過些並不正直善良的事情。
謝青陽道“而且搬被褥好麻煩啊。”
沈悅之“不麻煩的!我幫你!”
謝青陽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沈悅之“我被這個冷酷無情無理取鬨的世界傷害了,誰來ballball我。”
謝青陽“……你在說什麼?”
沈悅之“啊,我被傷害得有點腦殘,還以為ball是救的意思:3∠”
謝青陽“……”
她客觀地評價“這不是有點……吧。”
沈悅之哀怨地看她。
謝青陽“哎”了聲,“好啦,你上樓吧,待會兒我直接去教室啦。”
沈悅之悶悶地“哦,好吧。”
平心而論,雖說很期待女票搬過來一起住,但在剛剛問出口的時候,沈悅之心中還是有隱隱約約的後悔。不是後悔自己問的事情,而是擔心,如果敏敏又回來了,倒是要怎麼處理。
有這重心思在,在聽聞謝青陽給出否定答案時,她是暗暗鬆了口氣的。
但失望也是真的。大型犬的耳朵耷拉下來,踏著沉重的步子,慢慢挪到樓梯口。
宿舍樓內的燈光一直不算明亮,這會兒襯著沈悅之的心境,更顯昏暗。她不止一次地期望,敏敏離開嘉明的事情隻是自己做的噩夢。又始終不敢去想,孫敏到底是遇到了什麼,才會默默離去,連一場正式的告彆都沒有雖說後來,孫敏曾在扣扣上和她們大概說了幾句。可那平平常常的幾句話,實在不足以描述事情。
這樣的心情一直持續到她走上三樓,走到自家宿舍門前。推門之前,沈悅之的視線掃過腕上手表。
離晚自習開始還有將近一小時,時間還很早。
她抱著這樣的心情推門,門上玻璃映出燈光,其中已經有人先到。果然,一開門,就見到程蕎蹲在一個箱子邊,像是正在整理衣物。何佩佩坐在床上,膝頭放著個本子居然不是她的日記本正在和程蕎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聽到門口傳來的響動,兩人一起抬頭,又一起朝沈悅之打招呼“悅哥!”
沈悅之習慣性地露出笑容“好久不見啦。”
另一邊,謝青陽推開宿舍門時,裡麵還是漆黑一片。她開了燈,把箱子推到自己床底下,隨後坐在自己床上,從書包內拿出很多東西。
洗麵奶,護手霜……一樣一樣,被她抱在懷中,擺在旁邊的架子上。
就在她歸置東西的時候,門“吱呀”一響,鐘靜推門進來。
鐘靜先說“你好快啊。”
謝青陽笑了下,“我去打水。”
鐘靜點頭,也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水房人很少,一排空著的水龍頭。謝青陽擰開其中一個,看到滾水奔湧而出,衝入壺中。
她無意間抬頭,牆壁上是粉筆寫的字,一首不認識的詩,沒有題目作者,開篇是一句“燭龍棲寒門,光耀猶旦開……”
她在心裡默念全篇,耳邊仍是水聲。壺大約快滿了,發出一陣“咕”聲。謝青陽回過神,心想,和《將進酒》風格很像啊,應該是李白的。
會在這兒寫詩的,隻有守水房的老大爺。
這會兒,老大爺坐在一邊,帶著個眼鏡,手裡捏了本書看。